諸葛亮笑著答道:“此乃是劉使君一番美意,兄長或許是想的過多了。依亮之見,若是叔父依舊打算前往荊州,那兄長可婉言謝絕劉使君之恩德。若是叔父打算留在徐州了,那兄長合該前往州府,拜謝劉使君之大恩。”
諸葛亮看的非常清楚,雖然超出他視線的信息依舊不知,可僅僅是他掌握的情況,就足以支持他做出如此判斷了。
在諸葛亮看來,眼下徐州陳家固然是州郡冠冕,徐州第一門第。
可諸葛家又遜色了多少呢?
原本諸葛家在徐州都未必能穩進前十,大概位置在第十到第十五之間。
可現在,卻似乎能排進前五了。
這得謝謝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兗州牧。
既然諸葛家都能進前五了,那一個茂才,又如何會引起徐州士族的不滿?
隻是兄長過於謹慎小心,再加上沒有意識到這個變化,才會想要固辭劉使君的恩德。
因此,決定權其實還是在諸葛玄的手上。
若是他願意留下,那這茂才諸葛家拿定了。
若是他堅持去荊州,那諸葛家都要離開徐州了,也沒必要得罪人,還是拒絕茂才為好。
諸葛玄對諸葛亮的意見很是讚同,並且將自己準備留下的消息也告訴了眾人。
“劉荊州在信中告知於我,劉徐州恐怕會給我安排一任郡守之職,讓我安心養傷即可。”
諸葛玄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憂心忡忡,既擔心劉備會不會因為自己先前的拒絕和不敬而為難諸葛家。
不過從結果來看,反倒像是因禍得福了。
不僅自己成了兩位劉使君之間溝通的橋梁,自己家兩個大侄兒,居然被劉徐州家的公子看中,早晚出入,皆帶在身邊。
一時之間,郯城上下都知道諸葛家如今受寵的很,長輩是州牧的堂中客,子侄則是公子的出遊伴,上升的勢頭極猛,也讓不少徐州中小士族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聽到諸葛玄的答案,諸葛謹兄弟倆眼睛一亮,對視了一眼。
之前他們苦勸諸葛玄而不得,沒想到劉表隻是一封書信,就替他們解決了問題。不過由此可見,劉表在諸葛玄心裡的地位有多高。
諸葛謹兄弟倆也算是舊愁剛消,又添新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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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家兄弟的恩主劉封,此時正同劉、關、張、太史慈、潘璋和張遼一同去馬場看馬。
讓劉封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關羽竟然和張遼一見投緣。
雖然關羽對太史慈很是欽佩,雙方關係也保持的不錯,對潘璋也挺看的入眼,算是認可潘璋的能力。
可這一切與張遼比起來,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了。
關羽和張遼之間當真就像是命中注定的摯友。
後世一直傳關羽和張遼是老鄉,所以關係好。
這其實是應該算是非常火爆的謠言,因為雁門和運城都隸屬於山西,就認為關、張是老鄉,這是典型的以後世人視角看曆史。
從東漢當代的視角來看,關羽是司隸州人,屬河東郡解縣。
張遼則是並州人,屬雁門郡馬邑人。
不但不同郡,甚至都不是同州人。
東漢人以郡為國,縣和州反倒是次要的。
可不同郡不同州,張遼和關羽怎麼都不可能算是老鄉的。
反倒是徐晃,這位出身河東郡楊縣,從以郡為國的角度來看,徐晃可是百分百如假包換的關羽老鄉。
說張遼和關羽是老鄉的人並不知道,哪怕是後世的山西,運城人和雁門人之間的方言也是差距很大的。到了東漢時代,這倆地方的人不用官話,幾乎是沒法溝通的。
關羽和張遼唯一一個共同點,或許就是極其自信和驕傲吧。
哪怕張遼情商比關羽高了不少,可他的情商也僅限於對看的上的人。
而對於那些看不上眼的人,不說和關羽一模一樣吧,也隻能說是如出一轍。
不過幸好這一次出行,關羽、張遼算是一見投緣,太史慈、張飛則是用實力征服了他,而劉封是劉備的寶貝好大兒,潘璋則是劉封的親隨。
張遼這才給了麵子,言談笑語,竟表現的十分隨和。
關羽和張遼聊的投機,各種話題聊的飛起,太史慈也時不時的發表了一些看法,也讓關、張二人眼前一亮。
隻有潘璋和張飛露出了一副你們說的好像很厲害,但我好像沒聽懂的表情。
張遼用兵,與關羽很像,屬於典型的膽大心細。
不論是白狼山,還是合肥城,張遼看起來像是無腦豬突一種辦法,可其實決定的原因卻是截然不同的。
在白狼山,那時兩軍猝不及防,半路遭遇,此時狹路相逢勇者勝。
正是鐵騎建功之時,猶豫就會敗北。
在合肥城,卻是敵軍大軍壓境,兵力遠超城中,而短時間內曹操又絕對沒有援兵可派。
這時候讓孫權從容圍城,那結果也就是能堅持多少天的差彆了,隻有主動出擊,才是破局的唯一辦法。
看見關、張聊的相當高興,劉備也很是高興,頻頻和劉封頷首。
原本劉封隻是想挖一個高順,卻沒想到連陷陣營都給張邈打包給送了過來,這當真是意外之喜。
現在劉封又盯上了張遼,若是能夠說服張遼留在徐州,張遼本部那三四百騎騎兵,即便不像高順和陷陣營那般完全歸屬劉備父子,但至少也能為徐州所用了。
一行人所去的地方,是郯城外七八裡處的一個小山坳,這裡早被改建成了一座馬場。先前臧明從遼東帶回來的一百多匹遼東大馬也被安置在了這裡,另有五百士卒看管守衛。
這次過來,是給劉、關、張等人挑選馬匹的。
這時候的劉關張騎的馬匹都年歲不小了,聽說來了好馬,自然興趣盎然。
“文遠,我觀呂布此人,背信棄義,毫無誠信,又有勇無謀,外厲內荏。”
正聊著天,關羽突然話鋒一轉,抨擊起了呂布,讓一旁的劉封聽的目瞪口呆。
二叔你這麼說話真的好嗎?
這麼直白的嗎?
“文遠你才能卓絕,有勇有謀,又頗識大義。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以文遠之才,何必久居於呂布之下?”
劉封簡直聽的一臉懵逼。
二叔,你和張遼不過剛剛認識啊。
你這麼直白,不怕張遼直接翻臉嗎?
下一刻,讓劉封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張遼竟然仰天長歎:“兄長不知,我乃是並州兒郎,麾下也儘是並州、河北健兒。因此,我也隻能追隨呂布,抱團取暖。先前誅殺董賊,滿以為可追隨奉先興複漢室,卻不想長安城破,王司徒殞命,我等拚死殺出城來,才僥幸爭得一命。”
這、這就兄長了?
劉封覺得關羽和張遼之間的進度有點快啊。
剛才還是關兄,怎麼眨眼間就成兄長了。
張遼還在繼續倒苦水:“某隨奉先南下北上,轉遍中原,入得兗州,卻又同曹操連場激戰,雙方均損失慘重。我昔日之千餘部曲,眼下隻剩下三百餘人。現如今奉先為曹操所逐,被迫離開兗州,可歎天下之大,竟無我張遼立錐之地。”
張遼竟然對著關羽大吐苦水起來,甚至虎目通紅,顯然是說到了傷心之處。
劉封偷偷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發現疼的不行,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其實張遼有這樣的反應,若是換了其他朝代,恐怕裡麵會有什麼陰謀。
可唯獨在兩漢,實屬正常不過。
張遼這等邊疆武夫,機緣巧合之下牽涉進了中樞朝局之中,又親身經曆了幾次兵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