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霧之中,不辨日升月落。延綿起伏的山嶺之間,一塊臨崖的荒蕪之地,凜然聳立著一座營寨。
根根腰粗的烏木立柵,紅布相係,整座營寨線條粗獷,唯有縱黑橫紅兩色。營寨中火光亮明,如無儘永夜中的長明燈火。
一條蜿蜒小路通向寨門,走來兩個黑紅長袍的“教徒”。
自從凝成陰魂、翻開黑書第五頁之後,雒原已漸漸掌握了分魂之道。但此時分魂以鬼門之術驅動麻尋之軀,還不能出絲毫差錯,就像是一個人要控製兩具身子,勞心費神,負擔不小。
更大的負擔,是背上那瘋魔丫頭。
雒原最終還是拿她沒辦法,隻能妥協——反正是她不要命,就按她說的做,拿她充當“擄來的孩子”。
而岐小姐裹著一件寬大老舊的袍子,懷裡藏著照影燈,裝作人事不省的樣子貼在雒原背上,倒還真像個被迷昏拐走的女孩。
——不,聽她那均勻平穩的呼吸聲,是真睡著了也說不定……
營寨已近在眼前,雒原平複下心中雜念,分魂牽引麻尋,一步也不敢踏錯,沉穩地走到鐵門之前。
“什麼人?”望樓上傳來一聲喝問。
“無垢之人。”麻尋沉聲答道。
“從哪來?”
“從地獄而來,奉神明之旨,燃紅蓮之火,焚世間之惡……”
門後傳來絞盤聲響,鐵門緩緩拉起,雒原和麻尋微微彎腰,走進了無殤教隱在鬼霧嶺中的巢穴。
那兩句口令看似簡單,實則根據教義和教曆推算而來,每日皆有不同。隻要混過這一關,後麵也就沒什麼檢查關卡了。
鬼霧嶺營寨有內外三層,麻尋循規蹈矩,平日隻在內外兩層活動,對最核心的裡寨一無所知。
但毫無疑問,被擄來的嬰孩就在裡寨之中。而“交接”孩子的地方,是在內寨深處、臨近裡寨的一個祭壇。
雒原與麻尋輕車熟路地穿越外欄,進入內寨。與預想的一樣,一路上無人照麵,全無阻礙。
可就在離祭壇沒幾步遠的地方,忽然迎麵走來一人。
其身高八尺,體魄健碩,白發赤眼,右臉一道豎疤從額頭穿過眼睛直到嘴角,備顯猙獰。
——皓狼!
雒原心中巨震,萬萬沒想到這麼倒黴,居然破天荒地在這條路上遇上了壇主皓狼。
就算一路上他都不用說話,但“他”是皓狼的心腹,見麵總要問安才是。
雒原硬著頭皮停下,右手撫胸彎腰見禮,左手則在背後悄悄捏了一下岐小姐,握緊了斂塵沙漏。
心中血意上湧,隻等他走到近處,就要暴起出手,務求一擊斃敵。
“老狼,上哪去啊?還不上來陪我喝酒?”
頭上忽然傳來陰惻惻的笑聲,皓狼抬頭一望,一個血衣大漢從裡寨高處探出頭來,目光陰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來了。”皓狼輕哼一聲,縱身跳上裡寨,看都沒看兩個彎腰見禮的教徒一眼。
雒原輕舒一口氣,隻覺脖頸上冷汗直冒。
雖然僥幸渡過險關,但那血衣大漢的出現讓他心頭又平添了不少壓力。
那人名叫“血纏”,乃是血衛的副頭領之一,聽命於護法“血魘”。其並非鬼霧分壇之人,偶爾現身鬼霧寨,皓狼都好生招待,二人大致平起平坐的樣子。
麻尋雖沒見過血纏出手,但雒原猜他多半是個修習血宗邪法的魔頭。既與皓狼平起平坐,修為應當也差不多,更勝望雲山莊那個“薛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