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回旋泄散塵,洞下有天藏廟宇。
一束天光恰俟沙隙鑽過,漫無目的飄飄蕩蕩,拍亮荒廢許久、滿是灰塵的黃磚地板,終消失在一麵推開的陳舊石門之前。石門之後建個寬闊大堂,灰塵一綹綹的,像乾枯的流水,顯然剛被人打掃過。
堂上有個台子,台上有人坐在蒲團上,點亮了十幾根蠟燭,星火燭光微醺搖晃,隱約飄出香火的味道。
此人坐蓮之姿,五心朝天,黃發不安翕動,眉宇時常皺起,若有他人放開感應,會覺得這人身邊縈繞著混亂難理的能量。一隻如夢似幻的蝴蝶圍繞著她翩躚起舞,似真似假,若有若無,二者力量相連,一隱一現。
另有個貼著門板的人,扒在古門遮蔽的陰影之後,緊張兮兮地偷窺,每當人與蝴蝶一陣晃動,都繃緊了身體,直到她們恢複才放鬆。
閉關不知歲月,恍惚間,端坐的女人與蝴蝶忽地一陣顫抖,從其體內似有一道瓶頸突破,氣勢轉眼大漲,將蒲團旁邊的白色結晶儘皆碾碎,揮發成無形的塵埃。
女人直直朝前仰倒,把錢黃頭發繁密的腦袋撞在地磚上,咚的一聲十分清脆。
“嘶……”
她扶額坐起,麵上陰晴不定,忽地停下所有的神態變化,平靜下來,睜開了黃褐的眼睛。
“羅曼。”
仿佛充滿了無奈的情緒,她深深地歎息,叫出躲在門後之人的名字。
聽到自己的名字,羅曼背部一僵,佯裝瀟灑地從門外跳入,狀若無事拍掉衣服的灰,打了個招呼:“怎麼樣?”
皮佑又歎了口氣:“終於做到了。”
羅曼看她的目光卻含有隱憂:“你未經正常修煉強行突破五階,即使有牛人遺藏奠基,也操之過急了。”
“可我等不及了,”皮佑以一種穩定的節奏揉起太陽穴,腦內還回蕩著一陣雜音,耳裡嗡鳴,“太陰有新動作,銳瀾尋求合作,伽格不可能置身事外。假若世態混亂,找到阿熱斯隻會難上加難。”
她閉眼,稍作棲息,又上下環顧這座古廟,戾氣一閃而逝,恨聲道:“我定要把那混賬挫骨揚灰!”
“唉……”羅曼輕聲歎息,把她扶起,問道,“你現在得休息一下。”
皮佑站起後挪開他的手:“謝謝,但我還有事。”
說著,她招引靈蝶飛到指上,虛撫著它的雙翅,銀光閃動,托起一個五顏六色的密封瓶。
羅曼覷見,說道:“你收集這麼多毒物,決定了?”
“嗯。”
皮佑肯定羅曼的猜測,掀開瓶蓋,緩慢抽出瓶子裡的各色毒物,一點一點鋪撒到幻舞靈蝶的表麵,須臾,靈蝶的美麗雙翅就腐蝕得坑坑窪窪,一個接一個的洞,猶如被蟲蛀蝕的葉片,蝴蝶痛苦地微微振動,但沉默地忍受了。
過了會兒,等到蝴蝶雙翅腐蝕殆儘,連帶蟲身都彌漫著一層豔彩,幾近隻有出氣沒有進氣時,皮佑才拿出一捧小巧的氣運結晶,將之粉碎成氣,均勻注入靈蝶體內。
奄奄一息的靈蝶由此爆發出衝天的氣勢,仿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油然綻放,萬紫千紅即從蕊心迸發,縹緲的形、激烈的色、含混的香與迷蒙的夢隨之而生,幻境的塑造水到渠成。
攫取全部注意的迷幻不知何時乍然破碎,皮佑指尖的蝴蝶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翩翩飛轉的彩色蝴蝶,在其頭頂盤旋。
“呼……”皮佑深呼吸,沒好氣地瞪一眼蝴蝶,親昵地罵道,“就你調皮!”
蝴蝶滴溜溜落到皮佑發尖,鄯善翅膀,像是人在眨眼。
“嗯咳,既然百幻蝶的進化順利,”羅曼向一人一蝶提醒自己的存在,問道,“你要休息下嗎?”
皮佑收回蝴蝶,言道不必。
“我來此落腳,本有擅離職守之虞,你又跟我而來,不知學生們怎樣了,還是儘早回去吧。”
羅曼吊兒郎當地捂著後腦:“唉放心,他們命大著呢,再說,在礦人族地內能出什麼事?”
皮佑搖頭,走到門前,和羅曼一同走出,靜靜凝望門內一段時間,無聲地關上了門。
古廟為沙掩埋,上去的道沒經打掃,堆滿了古舊的塵埃,硬質的鞋底踏到上麵也不出什麼聲響,寂靜得落寞。
二人相伴,默默地攀梯,羅曼忽然開口:“對了,你分割精神的創傷還沒複原吧,要不要找冥靈的看看,畢竟靈魂的事還是他們更專業,啊,我不是說你們牛人的醫術不行啊。”
“我突破後正在漸漸恢複。”皮佑推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