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裘明醒得挺早,沒管呼呼大睡的魂球和閉眼安憩的布靈,下了床,和衣出門,望向近乎黑色的大海。
獸闕海屬於大榮光洋,在這裡,磅礴的水係魔力猶如衣襟半露的鮫人,勾得熱量與寒涼魂不守舍,使其儘數沒入海水的簇擁之中,因而無論冬夏,氣候都平和如春。但縱使是廣闊的海裡,在冬天依然會被濃墨的雲層罩住,難瞻玄冥時的晨曛。
他正看著,忽而在風的呼嘯中傳來了異樣的聲音,仿佛整齊劃一的腳步裡摻了雜質。他聞聲找去,也不遠,三個黑影就大喇喇地立在一個三角的旁邊,不需引動目力便能大約看出,一個是圓頭走獸,一個長著好幾條觸手,還有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形。
走獸海獸各有其勢,人形在紮馬步,時有打拳。
“嘰!”看看人家!
某隻球恰如其分地以拋物線落到裘明頭上,一邊指著操練的那方,一邊在熟悉的禦座上彈上彈下,繃帶倒是一點沒耽誤他亂動,傷勢亦然。
裘明跟雕像似地佇立,問他:“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哼,哥可是每天早睡早起,健康得很,”魂球驕傲地挺圓弧線,嘰嘰叫囂,“二貨你感知不行了啊,學學人家,多練練。”
裘明不甘於讓他發揮:“你也沒多勤奮。”
“呸,哥明明經常鍛煉!”
“招貓逗狗也算鍛煉?”裘明反諷道。
“呸,沒眼光!”魂球撂下這句後,就把臉撇向另一邊,高傲地不再搭話,一副不屑辯論的態度。
裘明則投去一眼後,繼續遙望海景。
昨天走馬觀花,沒來得及注意更遠處,現下倒是看個清楚:從圍島嶼一圈的花葉再向外,零零星星散落著諸多海島,北邊的更多、更密集,墨藍的海麵有一塊塊紅、黃、白之類的色彩暈染開來,襯著暗沉的海麵上多了幾點色斑。
魂球偷偷挪回球臉,湊熱鬨似地嘰了一聲。
他最近經常去海邊附近晃悠,唯獨離得那幾塊色斑遠遠的,那兒傳出一種讓他很不舒服的感覺。
“那是被汙染的海域,由於這樣那樣,海水吸收過量的雜質,反被多種雜質同化了,”裘明望著遠方答道,“你沒去是對的,那裡的水很臟。”
“嘰?”怎麼被汙染的?
裘明頓了頓:“生物富集……人類排放。”
魂球輕哼:人類不乾好事。
裘明回嘴:“自然狀態也有,隻是少點。”
“略略略。”
某隻球在頭頂抵賴,裘明懶得理,默然望著,立在岸邊,像座石雕。
玄冥終於在晚晨破開陰翳,四周亮堂起來,海水閃著晶瑩活潑的波光,暖意包攏。布靈不知何時悄悄飄來,此後,他們仨一齊發現遠處龍騰虎躍的身形停止了,如同走完一年的落葉,聚到一起,遠遠地看,重複成一疊。
看著結束了,裘明便走近。
鐘章也把頭轉向他們,輕輕點頭,解釋說:“熱身完畢,我等現在便要出發,藍環毒章能渡水,再借西風,今晚之前就能遊出近海登岸。”
裘明思索一番,問:“然後怎麼辦?”
“國內如今有要事,賢者們抽不出身,三階的,出來也不頂大用,我自己橫穿漠央回返。”
“風險太大。”裘明不太讚成。
鐘章撩起眼皮淡淡覷他一眼,不以為然:“現學現賣,漠央沙洲也調查過了,許多烏合之眾,我有自保之力,再者……”
他翻手拿出一枚乳黃的膏塊,清清溢溢,奇異的馨香從他手裡散播,鐘章說道:“這是巨型鯨魚的香脂。巨鯨在海內從無天敵,隻要亮出其脂香,海波不興,海獸退散,我自有保障。”
眼見他胸有成竹、十拿九穩,裘明不好再說什麼,也就沒有言語,隨學長到岸,看他收回木麵虎,指揮章魚跳進海水、變大體型,再將身軀一縱,淩空躍起,瀟灑地在章魚腦門落足,就這麼踩著章魚,朝他們揚手告辭,章魚撲打水花,轉身離去,端是動身匆匆,行走如風,須臾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