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洲突然問她,“你知道‘曾經’這兩字,有多貴重?即便過後傾儘所有傾其所能,都沒法兒再重回‘曾經’。”
“所以你我之間,要竭力規避這兩個字存在。”
“我這人不愛後悔,我們不要曾經,往後也一直愛慕你,箏箏信我一次。”
他很會說甜言蜜語,倘若不是久經風月場磨礪出來的,那就像一種天賦。
天生會打動人心。
這樣的男人,真危險。
秦音半晌都沒說話。
紀鴻洲看她一眼,輕輕扯了下她手。
“箏箏?想什麼?”
秦音回神,如實答他,“在想大帥的話。”
紀鴻洲啼笑皆非揚了揚眉,一手轉動方向盤,將車停在飯店門口。
無視窗外迎上前來的門童,熄了火兒,他歪身看向秦音,眉梢眼尾的笑意不減。
“信我一次就這麼難?還要沉思這麼久,那你想好了?”
秦音水眸柔潤,輕輕搖了搖頭。
紀鴻洲笑臉一收,鬆開她手,正想說‘下車’,就聽身邊女郎先一步開口。
“在想大帥怎能說出這樣有感悟的話,好似吃過‘曾經’的教訓。”
“”
紀鴻洲默了默,重新扭頭看向她,就對上秦音意有所指滿含趣味的打量。
那樣子,好似要從他麵上看出些什麼來。
他真是服了,跟這姑娘聊幾句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能氣笑好幾回。
“爺沒親自嘗過,但的確從旁品過。”
“哦?”秦音揚眉。
“走,邊吃邊說。”紀鴻洲淡笑搖頭,推門下車。
於是,秦音也跟著推門下車。
車交給門童,兩人相攜走進飯店。
章謹今日沒有隨行,但也早早將自己的工作安排妥帖,包廂是早就預留好的。
沒一會兒,秦音就坐在鋪了雪白蕾絲桌布的華麗餐桌前,聽紀鴻洲徐徐講起那段叫他頗有‘感悟’的事。
“還是五叔。”
傳菜前的功夫,他煙癮犯了,便從兜裡掏出塊巧克力,撕開了錫箔紙丟嘴裡。
“五叔隻比我年長八九歲,年少那時,我最親近之人便是他。”
“那時候世道還沒亂,舊朝都是賣身契,老一輩許多規矩都傳下來,大宅子裡的少爺們到十五六歲,怕被外麵不乾不淨的人帶壞,屋裡會早早放通房丫鬟。”
“五叔也不例外,祖母給他那個丫鬟,從小長在他身邊,兩人算青梅竹馬,感情很好,家裡人都知五叔寶貝藍玉。”
“後來知了那檔子事兒,算是開了竅,老祖母張羅給五叔議親,因為藍玉,家裡還鬨出點不愉快。”
“五叔就帶著藍玉離家,去了邊境赴任,之後沒幾年,藍玉難產死在邊關,五叔黯然傷神,一個人孤零零回來,聽從家裡安排成了親。”
秦音聽得認真。
這是紀鴻洲第二次提到他五叔,可見這個人對他影響很深。
“他成婚那晚,我送他回房,他喝得爛醉,跟我念叨對不住藍玉。”
紀鴻洲肩背倚進座椅間,“悔自己當初不該少年意氣,衝動之下硬要帶她離開,藍玉根本不能適應邊關生活。”
“悔自己明知她身體每況愈下,該早些帶她回家,卻拉不下臉,還害她懷了孩子。”
“悔自己害死藍玉,早該聽藍玉的勸,就是在大宅院裡做個妾,好歹也錦衣玉食,不會跟著他風餐露宿,最後病痛纏身,還早早一屍兩命,什麼都沒落下。”
“失去所愛,叫他徹底失了心誌,那之後再沒有違背過祖父祖母的安排,因為隻怕自己再犯一次倔,便會重蹈覆轍。”
“他跟五嬸兒,是在國破那兩年,兵災匪亂的奔波中才磨礪出感情,待五嬸兒也情真意切。哪怕兩人一直沒個孩子,他也再沒有過旁的女人。”
“五叔說,世道都這麼亂,趁活著的時候,做一件事前好好想想,但凡覺得自己以後可能後悔,那這件事,就不要做。‘曾經’這個教訓太過沉痛,人一輩子有一次,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