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的家族聚會沒有持續很久,且其中大多都是郭威在說,而郭信等小兒輩在一旁側耳恭聽。
郭信聽了半天,發現郭威說的其實都是一件事劉知遠不久就要稱帝了……而其中力主者正有郭威的一份。
郭信這時才發現郭威的眼光看得很遠,安排自己和郭榮在軍中,張永德和郭侗在衙署,就連沒有官職在身的小舅楊廷璋,實際上也一直在以商賈之名在暗中幫助郭威收集著各地情報。
而郭威自己又是能在劉知遠身邊說上話的近臣——等劉知遠稱帝,郭家必然會隨之興起,而到時軍府兩邊都有自家人,盤根錯節之下便是一張無比巨大的網。
郭信這時突然想起史德珫來,他爹史弘肇如今雖然在河東權勢顯赫,但卻隻有一個兄弟和史德珫一個獨苗……這讓他不禁感歎,難怪此時普遍流行蓄養假子,實在是因為有信得過的自家人太重要。至於養子義子們究竟可不可信,則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不知不覺黃昏臨近,郭威心情大好之下,還想設席飲宴。隻不過明日就到了約定諸軍在校場集合的日子,郭信如今身為軍將對此不好怠慢,於是隻好匆匆和家人告辭,趁著天色沒黑前趕回了軍中。
……
圍繞著太原與汴州間發生的大事一樁接著一樁,時間也流逝得飛快。二月間,天氣已經開始轉暖,再過幾日就是春分,漫長的冬季很快就會與石家的失勢一同成為人們記憶裡的往事。
郭信是被一陣鼓聲吵醒的。
鼓聲從軍營四麵傳來,震動著郭信的耳膜,也震動著漸漸複蘇的大地。收拾出帳後,他發現天色還很蒙蒙,隱約可以看見一些明亮的星星。周圍的軍漢們也都被軍鼓聲喚醒,一個個都縮著腦袋從營帳裡鑽出來,一邊罵娘一邊開始起灶生火。
其實校場就在軍中,片刻就能走到的地方,沒必要讓大夥起這麼早。不過郭信轉頭又想到,上萬人馬的調動確實不是一件易事,更何況是在這小小的軍營裡頭。
郭信湊著和軍漢們一起吃了些野菜粟米煮出來的糊糊,上麵很快就有騎兵在營帳間往來奔馳,向各軍傳達軍令。軍令一層層下達,到郭信這裡時已變得非常簡單,隻要他率部跟在左邊一都的屁股後麵入場就行。
郭信很快吆喝著自己手下的一百來人排成隊列,兩個隊將章承化和王元茂照例去點本隊人頭。郭信已經騎在馬上,看到不少人睡眼惺忪的樣子,忍不住想說幾句“過些日子大軍便要出征,大夥這些天還是趕緊多睡些安穩覺。”
軍漢們這幾日跟郭信已經相識,有人起哄道“再安穩的覺,也不如跟娘們睡舒坦!”
旁邊馬上有人跟著駁斥“蠢漢!等咱打出去,還能缺娘們睡?”
一談到女人,隊伍裡的氣氛馬上就活躍起來“河北的娘們好生養!”“聽說東京城的小娘嫩得像豆腐一樣……”“咱一起跟著郭都將去搶女人!”
郭信哭笑不得,和這幫莽夫除了女人和富貴,再說什麼都是對牛彈琴。好幸這時章承化和王元茂都點齊了人頭,一前一後來向他稟報。
郭信看著章承化在馬下對自己行禮稟報的樣子已經恭敬了不少,心中暗想其實章承化並不是桀驁的人,相反多數時候都很守規矩……隻不過再老實的人遇到這種事都難免心懷不滿罷了。但理解是一回事,他並不可憐章承化,憑借自家老子能混得更好,又何嘗不是這世道上的規矩?何況自己日後高升,也更容易提攜部下。
得了二人的稟報,郭信則接著去找王進稟報。
王進如今也住進了軍營,在指揮使大帳找到王進時,郭信在帳外看見他正和一個文官在裡麵說著話。
文官在帳裡背對著郭信,但郭信覺得那文官的背影很是眼熟,正想在帳外等候,王進在裡麵瞧見了他,招呼道“郭都頭!”
文官聞言也轉過頭來,郭信一看,那文官不是旁人,竟是自己的好友鄭諄。
鄭諄見到郭信,先是一愣,隨後也露出喜色,起身拱了拱手“雖然知道意哥兒在軍裡做了都將,沒想到今天能在這遇上,真是緣分。”
“你倆認識?”
郭信看到旁邊一臉不解的王進,給他解釋道“鄭郎跟我相識已久,是多年交情了。”
沒想到王進聞言拍了一下大腿“成了!既然這樣,鄭司事把那事交給郭都將就妥了!”
鄭諄低頭想了想“這樣倒是可以。”
鄭諄說完見郭信還是一臉茫然,便拉著他在身邊坐了下來,用隻能在場三人聽到的聲音道“一會殿下要親臨此地,宣告出兵之日,到時……”鄭諄頓了頓,才接著說道“到時下麵需有人起頭響應,郭郎就做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