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就連寧老太君也愣在當場。
說來荒謬,寧肅是她最小的小叔子。
當年她公爹老侯爺突然從外麵抱回來個未滿月半的孩子。
對來曆守口如瓶便罷了,還硬是記在死去的婆母名下做了嫡子,上了族譜,序齒為七,隨後交給當時掌家的兒媳寧老太君代為撫養。
彼時寧子昱父親都已經八歲了,卻莫名其妙多了個尚在繈褓的叔叔。
所以寧肅雖然隻比寧子昱大十歲,輩分卻足足大了兩輩。
侯府上下對此諸多不滿,認為這是來分家產的,於是各種打壓這孩子。
但不妨礙他自幼文武出眾,十七歲已是太子伴讀。
及至錢王之亂,寧肅臨危受命被先皇欽點,力挽狂瀾肅清亂黨。
然而歸來便成了提督東廠,這個位置素來都由宦官中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二號人物擔任,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身份。
更巧的是,沒過兩年掌印太監莫名被毒殺。
寧肅順理成章一人接下了司禮監和東廠的官印。
雖然皇上多年來一直給他物色夫人掩人耳目,但眾人心照不宣,寧肅十有八九已經被淨了身。
高門大戶的閨秀自然都不肯嫁他去守活寡,於是這婚事便拖下來,直至二十八了依舊孑然一身。
所以沈南喬一開口就震驚四座。
寧肅位極人臣,內斂冷漠,這些年從未聽過身邊有女人,怎麼可能應下小姑娘的信口開河呢?
眾人皆道她是病急亂投醫。
可隻有沈南喬知道,自己是蓄謀已久。
前世大婚的時候,這位叔祖也紆尊降貴來了侄孫的婚宴。
沈靜怡鬨將起來的時候,自己被侯夫人連哄帶嚇,逼她答應做平妻的事。
當時她委委屈屈應下,沒留意寧肅什麼時候離開的。
後來寧子昱寵妾滅妻,是這位看似高不可攀的叔祖好心收留她,最後甚至因為自己命喪新帝之手。
那是前世唯一給過她善意的人。
直到他死,才敢把那點心意和盤托出,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對自己起意的。
所以沈南喬發誓,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這輩子非但要幫寧肅避過殺身之禍,還要助他扶搖直上九萬裡!
沈靜怡在身側小聲跟寧子昱嘀咕。
“她是不是被刺激傻了?連太監都嫁?”
寧子昱死死掐了她一把,她這才不情不願地住了口。
沈南喬心裡酸酸鈍痛。
世人皆道九千歲是性情陰鷙,喜怒無常的閹黨,所以名門閨秀無人敢嫁。
可她心目中的寧肅是人間至寶,不該被隨隨便便玷汙。
寧肅顯然也聽到了沈靜怡的話,但沒有理會。
“給長嫂道喜了。”他淺淺衝老太君欠了欠身,轉頭就要走。
今時今日,以他的身份能來道個喜,已經是闔府莫大的榮耀了。
沈南喬心下著急,自己好不容易重生而來,一旦錯過今日,怕是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思及至此,她未及老太君開口,猛地上前兩步,拉住寧肅的袍袖,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寧肅薄唇一挑,眼眸裡閃過一絲看透人心的銳利。
沈南喬心下凜然,她知道寧肅最不喜人碰觸。
於此時的寧肅而言,自己隻是個陌生人,他很可能一怒之下翻臉。
但她不想放手,於是毫不畏懼地回看。
眾人皆屏氣凝神,這小姑娘好大膽子,坊間都知寧肅是冷麵閻王,這一下怕是要喜事變喪事了。
寧肅不動聲色低頭。
捏緊袖子的指節泛出青白,她其實沒有表現出來那麼鎮定。
“沈南喬,你未免太不知廉恥,連本世子的叔祖都敢肖想!”寧子昱跪在地上,生怕寧肅把這筆賬記在自己頭上,“不看看你什麼身份,也敢高攀!”
寧肅眼中寒光瀲灩,隻淡淡一瞥,寧子昱立刻就把嘴閉上了。
開玩笑,這位叔祖手握東緝事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自己可不想以身試刀,他還要傳宗接代呢!
寧肅轉頭打量沈南喬,沈南喬也在打量他。
作為男人,他實在生的過分美貌。
都說燈下看美人最分明,此時在大紅燈籠映襯下,寧肅眉梢眼角愣是沒有半點瑕疵,整張臉精致得如同玉雕。
他緩緩開了口。
“沈南喬?沈家嫡女?”
沈南喬摸不著頭腦,卻還是據實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