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景聽完沉默了很久,直到裴清光再次點燃火折子,他才自言自語似的開了口“因為彆人的錯誤而懲罰自己,這不值得。”
“是啊,”裴清光直直地看向孟流景,聲音卻極溫柔,“這不值得。”
孟流景在族人死後的數百年裡是如何生活的,那些為了報仇而四處奔走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他不說,但裴清光猜得到。
孟流景低頭避開裴清光的視線,裴清光看出他的糾結,便也轉了話題,指了指屍體道“他的妖丹上附著很雜亂的妖力,這也是我聯想到蛇妖的原因之一。”
“的確,”孟流景將手按在屍體的腹部,感受著內裡妖丹的能量,“這裡麵不僅有動物的妖力,還有許多來自於植物的妖力,應該也是因為吸收了過多妖丹而導致的。”
“如果是單純的妖丹碎裂應該不會讓屍體呈乾屍狀,一定還有什麼我們沒有發現的問題。”裴清光舉著火折子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伸手指了指屍體的背部,孟流景會意,立刻上前把屍體翻了過去。
屍體的背部與正麵的乾枯程度一致,同樣也是腰部至膝蓋血肉飽滿,並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如果真是絲璿動的手,那她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孟流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件事與絲璿的關聯。
裴清光將火折子遞給孟流景,自己則雙手抱胸靠在了身後的空停屍床上,沉思道“絲璿和楊路塵蕩秋千的時候,我發現她胸口有一塊如鱗片般的紅斑,當年那隻蛇妖跳井前胸口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那是七寸鱗片的位置。”
孟流景語塞,當時他的視線和心思都被裴清光吸引,忽視了絲璿的存在。
“對於蛇妖來說,拔掉七寸的鱗片就是把死穴露出來任人宰割,白老翁是為了救白奶奶,當年的蛇妖是失去了求生的意誌,那絲璿又是因為什麼?楊路塵可不像是需要鱗片救命的,這貓妖身上也沒有被蛇妖救過的痕跡。”
“而且這貓妖的死狀肯定和妖有關,”孟流景順著裴清光的思路想了下去,“難道是那個兔妖?”
“不對,”裴清光皺眉苦思,“如果是他父親殺了他,肯定不會把妖丹留下,就算碎了他也會帶走。”
“如果這貓妖也和當年的蛇妖一樣成為父親養的蠱,那絲璿或許也知道這件事,畢竟楊路塵親眼看見過絲璿和貓妖關係密切,”孟流景將貓妖的屍體翻了回去,“恐怕這事咱們得去問問白老翁和楊路塵了。”
“等等!”裴清光猛地一拍床板站起身,揪著貓妖的耳朵拔下了一簇兔毛,舉到了孟流景眼前,“他的兔毛長在耳朵底部,所以又細又短。”
孟流景被裴清光緊張兮兮的神情嚇一跳,連忙追問“然後呢?”
“絲璿的耳環是兔毛的,但比這貓妖的兔毛長多了,更像是當年那蛇妖兔耳上的毛!”裴清光晃了晃手上的兔毛,“絲璿很可能認識當年那個蛇妖,並且知道她的故事。”
孟流景被裴清光的話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卻還保留著一絲理智,“這世上那麼多兔子和兔妖,萬一那耳環是從彆處來的呢?”
“你能分清縈風的柳枝和其他的柳枝嗎?”
“縈風的柳枝有一股獨特的梨香,應該不會搞混吧?”
“當年那蛇妖接住我的時候我在她身上聞到了檀香,絲璿耳環上的兔毛也有,雖然很淡,但我不會搞混。”
孟流景震驚“你屬狗啊?”
“啊?”裴清光無語。
孟流景對著裴清光齜牙一樂,“汪!”
裴清光看了一眼麵前蓋著白布的貓妖屍體,強行把上揚的嘴角壓了下去,捂著臉快步逃離了這個需要憋笑的場合。
門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方霄決不知道從哪撿了一根又長又直的樹枝,正拿著在石階上胡亂畫著,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後匆匆忙忙將樹枝丟到一旁,轉身微笑著看向從停屍房走出的兩人。
裴清光看了眼地上的樹枝,再次強行壓住上揚的嘴角,給方霄決吃了顆定心丸,“方大人放心,凶手對人類應該沒什麼興趣。”
“那就好,”方霄決朝裴清光和孟流景行了一禮,“有勞裴娘子和孟公子了。”
“該是我們謝你,”裴清光走到方霄決身邊,“這貓妖與我們新接的委托有關,此行也算是找到了些線索。”
“明日過後我便會回到京都,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來找我,”方霄決摘下腰間的一塊玉佩遞給裴清光,“拿著它去大理寺或者方家都可以找到我,上次縈風姑娘找我費了些周折,拿著它以後就方便了。”
裴清光欣然接過,“我們還要去找委托人了解些情況,先告辭了,京都見。”
方霄決又行一禮,讓出了路,裴清光帶著孟流景朝外走去,路過方霄決時,孟流景玩心大起,撿起被方霄決丟掉的樹枝便朝外走去。
“哎!”方霄決連忙喚了一聲。
孟流景憋著笑回頭“方大人還有事?”
方霄決的視線在孟流景的臉上和樹枝上轉了幾圈,勉強笑道“注意安全。”
孟流景揮了揮手上的樹枝,搶在裴清光前麵飛快跑出了衙門,站在衙門口大笑起來。
畢竟沒人能拒絕一根又細又直的長樹枝,妖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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