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燕國的造反對於大唐而言是皮癬之疾的話。
那宋國的造反對於大唐而言,就是腹心之患。
天授殿上,天子李慎氣急攻心直接吐血暈厥,一眾大臣急切上前,李慎悠悠醒來後,望著洛星辰悲聲道:“雍國公,盛世大唐,要完了。
縱然收拾山河,也見不到往昔風光了。”
同鳳閣鸞台知政事,雍國公洛星辰牙幾乎要咬碎了,但兄長不在,他必須要安撫好天子,振作信心,“陛下,隻要大唐還在,隻要我們君臣還在,總能恢複,太宗皇帝當年也是收拾了隋末亂世,現在天下還有無數忠臣義士。
燕逆數十萬大軍能進關中長安,是因為李茂貞和李言明這兩個奸臣,燕逆困在關中兩月不能動彈,是因為在關中還有無數心向大唐的義士。
兄長和河東郡王一起向西,一定能功成,河東郡王的勇武陛下是知道的,乃是宗家翹楚,我洛氏兒郎的英勇陛下也是知曉的。”
李慎搖搖頭,“這不是是否英勇的問題,宋國一反,掐斷海路,當今天下三分之二的糧食都進不了中國。
洛王說過,百姓沒了吃食,就不再是百姓,到時候大唐就是遍地烽火。
燕軍來勢洶洶,但朕並沒有真的將他們放在眼中。
我大唐禦極三百年,人心未失,想要為我大唐振作的仁人誌士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是拖也能把燕逆拖死。
但如果百姓暴亂,那就全完了。”
身為洛氏子,洛星辰又如何會不知道的,大唐這麼龐大的王朝,些許造反根本就不是問題,自古以來造反的多了去了,又有幾個是能影響帝國安危的?
真正會讓帝國走向滅亡的永遠都是農民起義,秦朝和隋朝都是滅亡在農民身上,農民一旦起義,雖然推翻不了帝國,但卻能將帝國經濟徹底破壞掉。
為了活命的百姓聚集起來,會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將一切還能有糧食的地方全部都破壞一遍,直到一切都毀滅,天下的人口死的隻剩下一二成,那個時候,糧食就夠吃了,新的秩序也差不多建立起來了。
但那副場景。
任誰想到,都隻會覺得不寒而栗。
煌煌盛唐,難道真的要落到那個地步嗎?
洛星辰聞言隻能安慰道:“陛下,天下的局勢還不至於走到那樣壞的地步,還請陛下安坐神都,天下會安定下來的,大唐不會就此衰落。”
剛說完,殿外有人匆匆走進,連帶焦急,進得殿來,徑直往李慎而來,是大內的太監,走到禦前十米左右,高聲道:“陛下,有來自河西的軍情。”
李慎取過匆匆讀過,手一鬆,跌落在地,洛星辰一把扶住李慎,一手撿起掉落在地的軍情讀過,“安西北庭大軍在河西出事,在越過山道時,遇到了山崩,安西節度使和北庭節度使的儀仗都死在了山道上,河西軍也受損,安西北庭損傷慘重,大軍群龍無首,剩下的軍隊由河西節度使朱全忠所整肅。”
短短一封信,其中的信息卻多的讓人膽寒,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和大唐作對一樣,李慎也有些懷疑是不是大唐真的被上天所嫉妒,但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有上天,素王必然會垂憐大唐,怎麼會如此對待大唐呢?
“不對。”
洛星辰卻認為這份軍情問題非常大,“兩百年前,我洛氏初代遼國公先祖洛諱玄星,在蓬萊遭遇了地龍翻身之後,我洛氏對這方麵就痛定思痛,後來我大唐在行軍的過程中,就非常注重這方麵,有詳細的規定。
軍情雖然緊急,但並不需要兩鎮節度使全力行軍,況且從他們行軍的速度來看,也不是非常急切,明顯是做了萬全準備的,那又怎麼可能沒有探查而遭遇這樣的禍事呢?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這麼巧的事情?
河西雖然有許多峽穀,但那些峽穀又不是高聳入雲,也不是遮天蔽日的那種。”
李慎一聽,也猛然驚醒,“雍國公,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有貓膩?朱全忠有問題?”
洛星辰眼神森寒,“不排除這個可能,那個朱全忠,如果臣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李茂貞的兒女親家。”
這件事本來不算是什麼,同為節度使,算是門當戶對,這種聯姻實在是太正常不過,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基本上出現一個例外,都能夠被津津樂道很久。
李慎眼中寒光大冒,“立刻派人去查,朕就不相信,區區一個節度使,還真的能把河西,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朕就不相信,這件事真就能做的天衣無縫,如果真的是朱全忠做的,朕一定會誅他九族,和李茂貞的頭顱一起掛在長安的城頭,告誡所有西行的人。”
說完之後,李慎立刻想起了什麼,急聲道:“洛王與河東郡王是不是已經出發了?”
洛星辰聞言也是大驚,天子讓洛星雲統率五鎮軍馬進攻燕逆,其中隴右軍是李茂貞的,暫時難以統率,但還有四鎮軍馬,可以前後夾擊,但現在安西北庭河西都出了事,洛星雲能用的,隻剩下河東軍和洛星雲從洛陽帶走的一部分禁軍。
僅僅這些軍隊,想要和燕逆對陣,理論上就有些不夠了,畢竟燕逆的軍隊,不是曾經的草原部落,而是真正的大唐精銳,從裝備和戰術上,都相當的精銳。
可以說燕逆的軍隊兼具了大唐的技戰術和軍事裝備,還擁有遊牧精湛的騎術和箭術,如果不是如此強大,區區五百萬人的燕國,在諸國中墊底,不可能這麼多年,一直都被中原所忌憚。
李慎急聲道:“雍國公,速速給洛王傳旨,讓他回來,固守黃河和潼關即可,待朕再從中原調兵再說。”
李慎是真的焦急。
洛星辰剛想答應,下一瞬卻停住了,而後低聲道:“陛下,兄長他不會回來的,從中原征討士兵,需要多久呢?
兄長出發前就說過,燕逆被關中心向大唐的百姓拖住了腳步,他們都在期盼著朝廷的天軍,關中父老都在等待朝廷,如果現在等待,等到關中父老被燕逆殺儘,大唐在關中的統治,還能維係嗎?
況且,黃河守不住的,結了冰的黃河,就連敲碎都極難,根本就無險可守。”
李慎一下子沉默了,洛星辰深深歎口氣,“陛下,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那兄長想必也已經知道了。”
李慎緩緩問道:“洛王會回來嗎?”
洛星辰輕聲道:“不會,大概會飛鴿傳書,將各地的洛氏子弟都調集到關中,會把敢戰士都調過去,還有洛氏子弟。
陛下,放心吧,燕逆會敗!”
李慎茫然的抬頭望向洛星辰,剛才洛星辰的言語無比的堅定,洛星辰和李慎對視,“李氏的大唐,我們的大唐,不會在這裡停下,陛下,相信洛氏吧,就像是你過去無數次相信洛氏一樣。”
堅決。
信心。
李慎從心中升起一股力量,他緊緊握著洛星辰的手,“愛卿,朕明白了,朕立刻向天下頒布全麵動員詔令。”
……
黃河以西。
洛星雲和李克用沉默的注視著手中的信息,那是有關於另外三鎮軍隊出問題的消息,李克用有些不安的問道:“洛王,我們怎麼辦,下官雖然對兒郎們有信心,但燕逆也不是好惹的,兵力太過於懸殊,可能不是對手啊。”
洛星雲回身望著黃河,良久緩緩道:“郡王,我們身後就是黃河,如果讓燕逆過了黃河,洛陽就危險了。
這一戰無論再危險,本王不會向後退。
明日,本王會給自己找一具棺槨,抬著它上戰場,如果本王死在戰場上,郡王還活著,還請幫本王收斂一下。
洛氏必有重謝。”
抬棺死戰!
李克用先是愕然,而後是敬佩,麵容肅然道:“下官明白,洛王高義,下官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說,身為李氏子弟,如今便是報國之日了,下官願隨大王死戰。”
洛星雲的聲音並不高,但在李克用耳中卻極是震撼,他本就是性情中人,這一生最為自豪的就是身為李氏子弟,此刻聽到洛星雲願意抬棺死戰,當即便道:“下官也會給自己準備一副棺槨!”
洛星雲拍了拍李克用的肩膀,“郡王,如果此戰能勝,本王允諾給你一頂親王的帽子,河東郡王,晉王很好聽。”
說罷不待李克用說話,“此戰也不是全無勝算,本王已經飛鴿傳信,將洛氏所有的敢戰士都調過來,兩百年,洛氏的敢戰士遠非曾經可比。”
兩百年的時間,洛氏的敢戰士突破了五千人,快要達到六千人了,這還是因為隨著時代發展,洛氏削減了這方麵的規模,畢竟不能讓所有人都一輩子做敢戰士。
李克用精神一振,便又聽到洛星雲說道:“不僅僅是敢戰士,還有玄門,所以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在這裡守住,隻要燕軍過不了黃河,我們就在關中和燕逆決一死戰。
儘人事,聽天命!”
……
玄門之中,當代聖座將手中的信件收起來,而後將回信卷到了信鴿的腳下,而後信鴿便撲棱撲棱著飛走。
“大唐的局勢竟然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洛星雨望著殿中的高頂,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接到來自洛氏家主的這種信件,洛星雲請洛星雨,發動玄門前往救大唐,至少要把神廟軍調回去。
洛氏和大唐的關係不用多說,但讓洛氏家主做到這樣的地步,隻能證明,洛星雲認為現在大唐有傾覆的危險,現在已經到了動用家族底蘊的時刻。
“三百年的大唐,人心思唐,怎麼可能滅亡呢?”
這是洛星雨所不解的,雖然現在大唐表麵上看來風雨飄搖,但實際上大唐最後一定會堅持著,他相信洛星雲能看出來。
雖然不解,但洛星雨最終還是決定服從洛星雲的命令,既然洛星雲做出這樣的選擇,那就證明現在的局勢,真的到了極其危險的境地。
關中的洛星雲望著星空,思索著自己還能抽調哪些力量前來。
“大唐或許不會滅亡,但大唐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難道真的要等到整個世界都已經破碎的時候再興複大唐嗎?
難道真的要依靠最後收拾殘破的山河去整肅大唐嗎?
不!
我要從最開始,就將一切都掐滅在根源之中。
隻要我能快速的平定藩屬國的叛亂,我就一定有時間,去收拾國中的叛亂。”
洛星雲心中所想的,是希望這個世界,不要滑落向最壞的那個結局。
整個中亞以及西亞都聽到了來自新神臨城的一聲呐喊,那聲呐喊來自神廟,來自神廟中的聖座,他高舉著神杖,向所有的信徒發出了號召,“神聖同盟,將要向東去討伐那些逆賊。”
這道詔令在整個素王世界中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有的人服從命令,有的人前往質疑洛星雨的命令。
“聖座,為什麼我們要去參與兩個素王信仰國度的戰爭,為什麼燕國是叛逆?”
這是許多人所不理解的。
在廣袤的土地上,無論是天子還是其他,在這麼多年的相互交流中,那種一人至高無上的思想,已經漸漸消失。
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這世上除了最高的君主之外,沒有人喜歡一人獨尊。
尤其是在本就沒有獨尊思想的玄門中,有人取出了經典去質問洛星雨,“素王說過,人人的魂靈都是生而平等的,現在燕國因為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所以去反抗唐朝的暴政,為什麼要受到討伐?”
“掀起諸夏世界內戰的燕國,理應受到懲罰。”
僅僅給出這個答案,隨著神廟軍向東進發,反對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定局,在玄門之中,再次出現了分裂,對素王經典的解釋,出現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