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勝後的氣氛很是輕鬆寫意,魏王李泰隻覺略顯喧囂的風,也充滿了詩情畫意。
他胖胖的臉上洋溢著笑容,“自然是輕而易……”
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臉上笑容幾乎在瞬間僵住。
已經做出笑意的肌肉,還不曾恢複,但大腦已經在瘋狂提醒它:彆笑了!
他抬起胖胖的腦袋,望向正笑意隱隱看著自己的父親,卻再也沒有往日受到恩寵後的得意,隻覺寒意凜冽。
好可怕的笑容。
父皇,是什麼意思?
他不願意去想那個最差的答案。
但他怎麼能夠不去想呢?
他的大哥李承乾,剛剛被分封到秦國去,他的另外一個庶出的兄長燕王,現在還在鴨綠江邊。
從太子位空置,到現在一年的時間,他的父親沒有任何立他為太子的打算。
他之前以為,這是最後的考驗,畢竟難道還有比自己更適合太子之位的人嗎?
沒有了!
難道要自己那個還是個黃口小兒的九弟晉王李治嗎?
當李泰想到李治的時候,立刻頓住,隻覺置身於萬年冰川之中。
父皇似乎是讓晉王李治監國。
難道?
在短短的一瞬間,李泰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想法,這些繁雜的思緒,不斷冒出來,而後沒有順序一般,猶如沒有理清的線團一般,纏繞著他的思維,一片混沌。
跟在李世民身後的臣子,自然聽到了李世民的這番話,一個個宛如被雷擊中一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麵所聽到的,幾乎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寂靜帶著不安的氛圍瞬間籠罩了所有人,剛剛得勝的喜悅不翼而飛。
區區征服遼東國之事,怎麼能夠比得上中原太子之位重要?
李世民見狀便知道自己這個聰明的兒子已經猜到了,他緩緩收起臉上笑意,再次語重心長的問道,“青鳥,自然是什麼?”
有些事不能問。
如果問,那就是故意的。
天子的再次詢問,反而讓群臣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陛下是真的在針對魏王詢問!
陛下是真的,不準備立魏王為太子。
沒有人知道陛下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大的態度轉變,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曉。
李泰隻覺突然大片濃重烏雲籠罩心頭,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如此,不知道是哪裡出現了不對。
“兒子……
兒子。”
李泰急速運轉著大腦,他懷著最後的期望,輕聲道:“兒子有些許把握,但還想跟在父親身邊學習時日,以免日後為大唐儘心卻能力不足。”
父皇啊,您難道是真的要把我分封在這個荒涼之地嗎?
還請接下這個台階,讓我隨你回長安吧,就當作今日不曾有這場對話。
但李世民已經下定決心,他淡淡道:“青鳥,你是朕最出色的幾個兒子之一,在朕的眾多兒子中,也是年紀最大的之一,你的大哥受封秦王,前往長安五千裡外建國,伱的三哥受封燕王,在三千裡外的漠北受封燕王。
你也要承擔起皇族子弟,所應該承擔的重任啊。
當初素王將他的兄弟、兒子等人都封到了一個個遠離王畿的遠方,為周王室藩籬。
朕此番征討遼東國,隻見這裡崇山峻嶺,土地貧瘠,方知當初漢室建立遼東都護府為什麼最終還是奔潰。
因為流官並不能治理這裡。
幸好我大唐新建立了六大王國製度,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朕要在遼東的大興安嶺以東,長白山以西,鴨綠江以北建立安東大都護府,和安西、安北以及未來的安南並列為四大都護府。
而後在鴨綠江以南的半島,以及跨海而過的扶桑,建立齊國。
國都不必建立在箕子城,再向南,那裡有一條江水叫做漢江,你在漢江北建造新城,就叫唐城吧,作為齊國的國都。”
李世民的一字字一句句擊打在魏王李泰心中,他的臉頰無比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李世民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對他的嘲弄和審判。
他過去所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件話,都像是跳梁小醜一般。
場中隻有李世民一個人在這裡說,幾乎所有人都沉默著,不敢發出任何一點異動。
李泰隻覺得所有人都在嘲弄自己,突如其來,讓他不能接受。
“父皇,為什麼?”
他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過於嚴重,竟然在失神中,問出這個問題。
李世民心中也很是隱痛,但他知道,不僅僅是李泰想要這個問題的答案,群臣也想知道為什麼。
他語重心長道:“你的兄長,前太子,如今的秦王,出去就藩了,你也出去就藩,這才叫做公平。”
原來如此!
一向聰慧的李泰慘然的笑了笑,他連一絲說話的意思都沒有,真是機關算儘太聰明,作繭自縛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個一向懦弱的弟弟。
野心勃勃想要皇位的卻拿不到皇位,隻有不曾想過的卻得到了。
真是個笑話啊!
周圍的群臣聽到這番言語,更是深深低下頭,這件事絕對不是他們能摻和的,誰碰誰死。
就連最受天子寵愛的魏王,不,現在應該叫做齊王了,都因為窺視儲位,而直接被流放在這荒郊野嶺之地。
李泰胖胖的臉上恢複了一些血色,“臣定當儘心竭力為陛下儘忠,為大唐藩籬。”
不由得他不儘心竭力,大唐的分封中,隻有秦王的秦國因為太偏,而沒有反製措施。
其餘諸國,都在四大都護府的籠罩範圍內,擔負著為中央朝廷壓製諸國的重擔。
安東大都護府的建製在燕國和齊國之間,就是壓製這兩個王國的,順便發展州縣,壓製本地的反抗勢力。
在遼東還有無窮無儘的胡人,就連洛氏也數不清數量,沒人知道他們藏在哪座山裡。
為了防止齊國造反,還要拆除那些易守難攻的山城,還要讓齊國國都南移,就是防止齊國的力量往大唐境內投放。
這是李世民在敲打李泰,敲打一個試圖窺視儲位的皇子,以後不要再有什麼多餘的心思了,這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最後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