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白家便去鎮上的棺材鋪子挑了一口店裡最好的棺材——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真正的好棺材可遇而不可求,甚至要提前幾年定製。
又請了裡長和仵作來簡單地查看了屍體,天黑前就匆忙入棺了。
之所以要請裡長和件作來看,是因為大晟對人口相當重視,為了防止謀殺和瘟疫,隻要有人死亡——不管是自然死亡還是非自然死亡,都要通知裡長和當地仵作來查看一下。
查看的結果必須書麵上報縣衙,在戶籍檔案之類的文書上,都要注明死亡時間和死因。
當然,白家給他們一人塞了十兩銀子,悲痛地告知了“真正”死因——因胡家悔婚,女兒不堪受辱,上吊自殺。為了顧全白家臉麵,懇請兩位幫忙遮掩一下。
所以,裡長和件作兩人也都隻是走下過場,在驗屍書上寫的死因是突發怪病,暴亡。或會傳染,即刻僻靜下葬。
這種事就算有人捅到了縣長那裡,也不會有人來查的。就算查出“真正”的死因,也關係不大。
天黑後,白家秘密發喪,連夜將白輕語埋在了山上一僻靜之處。
對外的說辭也統一好了身染怪病,一夜暴亡,恐會傳染,秘密發喪。
隻可憐白令海夫妻滿心的悲傷與恨怨卻無處發泄,一夜之間頭發都白了少半,仿佛老了十歲。看上去真令人揪心。
這個仇是沒法報的。侯府會對白家施以恩惠,但是不會為了白家而去做違法亂紀的事。
白令海自己也不會把這事上報給侯府知道,女兒婚前失潔是大事,會遭萬人唾棄,這對他和整個白家來說都是最大的恥辱,侯府可能會因此而不再信任他。
所以他得想法瞞著這事。
忙了個通宵,白令海勉強吃了點早飯,滿腔憤懣無法發泄,便下令把明雯和明霞兩個丫鬟捆起來,要活活將她們打死。
兩個丫鬟嚇得大哭起來,連聲求饒“老爺饒命啊!”
明雯更是飛快地說道“求老爺明鑒!婢子一向忠心,竭力侍候好大小姐,從不曾犯錯!這次也是聽從大小姐吩咐,婢子們才退出屋子守在門外……”
白令海哪裡聽得進去,隻是連聲叫道“給我打!給我往死裡打!”
家中下人隻得把兩個丫鬟按在長凳上開打。
雖然打板子的兩個婆子手下留情了,兩個丫鬟依然痛得慘叫連天。
白令霜趕緊勸道“兄長息怒!這兩個丫鬟雖然有錯,但罪不致死。就算她們犯了死罪,我們也無權私下行刑!若真出了人命,官府必然會過問,到時候,輕語的死就……”
白令海也不是那種狠心到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也深知大晟朝特彆注重人口繁衍,律法規定禁止主人處死奴仆,即使是重笞,若鬨到官府去,主人也是要受到處罰的。
奴仆若是真犯下了滔天罪行,那也得扭送到官府衙門,由官府來定罪處罰。
當然,再好的法律也得有人來執行。階級和財富的差距,會讓很多法律形同虛設。比如奴仆被打,哪怕真的是被冤枉打了一頓,那也隻會忍著,沒人會鬨到官府去。
白令海無力地揮手“算了,彆打了,讓人給她們上藥……”
下人趕緊把兩個丫鬟抬下去上藥。到底還是打了十幾個板子,兩個丫鬟已經站立不穩。
左玉蓮整個人蔫蔫地,對身邊的心腹嬤嬤說“過兩天就把這兩個丫鬟遠遠地發賣了。”
白令霜聽了忙說“嫂子,不能賣!若是到了下一家,她們說了不該說的話……”
左玉蓮心中悲傷煩悶,想起大女兒就忍不住流淚“那怎麼辦?我還能繼續留用她們不成?我也知道輕語的死不能怪她們,可就是心裡……”
白令霜道“不如……把這兩個丫鬟送給我吧?說來也巧,我家裡撿到一個姑娘,模樣竟和輕語長得有五六分相似……那也是個苦命人!不如就讓這兩個丫鬟去侍候她。”
左玉蓮昨天就聽說過這事,對那個撿來的姑娘並不感興趣,無力揮手說“行!隨你吧!可惜當年我生的不是雙胞胎。如果當年真的能生下一對雙胞胎……”
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白令霜好一陣勸慰才讓她止了哭聲。
上午,胡家派了個媒人來問白家“白老爺,白太太,您們是否同意讓輕語小姐入胡家為妾?”
白輕雲氣得要把媒人按在地上打一頓。好在被林文濤和文小山抱住了。
白令霜對那媒人說“嬸了您請回去吧,這門親我們不結了。”
那媒人其實也不壞,吃這碗飯的人都是八麵玲瓏,極會見風使舵看人臉色,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得罪人的。
媒人拉著白令霜問“請問白家姑母,這是為什麼呀?老婆我回去得說明原因啊!”
白令霜說“我大侄女身染怪病,昨日已經暴亡。如果胡家願意結冥婚,我們也不反對。”
媒婆大吃一驚,猜到白輕語可能是自殺了,便不再多言,隻真誠地勸了幾句請白令海夫婦節哀,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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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在極其壓抑的氛圍中吃完。
白令霜先是勸爺嫂節哀,然後便提出要走,得回去準備林玉光的周年祭,還得準備林文濤的婚事。
白令海夫婦也知道這些事挺忙人的,便不再挽留,親自送了他們母子到大門口。
白輕雲早已叫下人趕了兩輛車來,把明雯和明霞抬到其中一輛車上,另一輛車自然就是給白令霜母子坐的。
韓嬸扶著白令霜剛把一隻腳踏上車,便聽見遠處有人大聲哭喊“輕語!輕語!我來了!輕語啊……”
大家齊齊探首揚頭,往那聲音來處望去。
隻見從青河鎮的大路上匆匆跑來兩人,前麵是一個俊俏書生,十八九歲模樣,跑得步履踉蹌,有些形容不整,衝著白家的大門一個勁兒地呼喊白輕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