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晦暝中,聲音如針尖般細微,惹得人躁動不安。
城東陳將軍府內前院燈火通明言笑晏晏,後院院門外丫鬟婆子重重,各個神色凝重。
“她人呢?逃到哪裡了?這差事要是辦不好,我們都要掉腦袋。”
蟲鳴鳥叫混雜著嬤嬤尖銳的聲音灌入林溪的耳中,身上的汗水凝成水珠,從白皙的鵝蛋臉滑落。
她低頭看著自己藕粉色羅裙,這是回到十五歲被人誣陷清白的那日。
冷雨淅淅瀝瀝落下,林溪忍不住打個寒顫,身子一動,衣服被樹枝劃破“刺啦”一聲,引得那嬤嬤轉頭看來。
眸子相對,她心跌入穀底。
難不成,自己剛回來,就要落入上一世的圈套?
那些人瞬間安靜,為首的嬤嬤眼眸銳利,直直盯著她所在的位置,厲聲道“林姑娘,您還是自己出來吧!”
陳將軍府因父輩榮光也算得上權貴,可這代不得新皇看重,地位便不如前人在世時,但陳府偏生出了陳三爺一心走文臣路子,又是個爭氣的,聖上青睞有佳,不僅讓將軍府回到眾人視線,甚至隱隱還要更上一層樓的趨勢,三房起勢,讓大房有了岌岌可危之感。
就是今日,她與陳家大房長子陳楚有肌膚之親被人撞見,後來被迫下嫁,他們算無遺策,無論這件事是不是她的過失,女子清白被毀,她不給嫁給陳楚,族人也隻會讓她自縊全了名節。
林溪耳邊忽然傳來姑姑冷漠的聲音“還沒找到?”
她閉緊雙眼呼吸急促,用力攥緊手指,從掌心傳來的疼痛讓她意識越來越清醒。
嫁給陳楚後,婆婆給她立規矩,謀她嫁妝,陳楚算計她背後的勢力,這個陳家幾乎是魔窟,趴在她身上吸乾她全部精血。
無論如何,這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在她身後唯有一條退路,自己已經沒有賭的機會了。
寒風吹滅了微弱的燈光,四下漆黑,林溪站起身子,就往身後那方向跑。
“人在哪兒!”
“快去!”
“彆讓她逃到前廳去。”
刺耳的聲音似乎要劃破她的耳膜,她不敢停下腳步,隻能飛快的跑,襟裙在風中飛舞像受了傷隨時會落地的蝴蝶。
前麵黑漆漆的路一個人都沒有,她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林溪望向眼前的路眸光愈發堅定,他們做得萬無一失,但是這條路定然不會安插過多人手。
憑借上一世的記憶,林溪衣襟淩亂,跑入小路的走廊,就在意識最為緊張時撞入陳珣的懷中。
“誰?”
一道清冷的聲音入耳。
林溪抬起眼眸,看見熟悉的身影,整個人順勢雙手環住他的腰身,楚楚可憐道“小叔,救我。”
陳珣是陳楚的小叔,上一世她雖隻見過他兩麵,也知曉陳珣性子冷淡,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林溪頭發濕噠噠地垂在兩邊,臉頰和紅唇凍得發白,顯得她雙瞳漆黑,又濕又重的衣服勾勒她玲瓏曲線,活脫脫一副美人畫卷,惹人側目。
她心中打鼓,也不確定陳珣會不會幫自己,可現在最能救自己的人,唯有他。
陳珣皺起眉,眼眸中看不出絲毫波動,隻靜靜站在原地,冷冷看向林溪,毫不留情一把將她推開,“放手。”
女子身形搖晃,睫毛扇動眼角的淚順勢落下,砸在他手窩之中,神色又慌張又可憐。
“你是誰?”陳珣站得筆直,嗓音極冷。
她眼眶微紅,唇瓣嬌豔欲滴,嘴唇張張合合。
林溪仰起頭看見一張足以讓她驚豔的臉,他一襲黑衣身如玉樹,俊美得像是一副濃墨重彩的畫。
廊外急雨停了,殘留的雨水順著屋簷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聽著身後清晰的腳步聲,林溪回過神頷首,聲音都開始發抖“我是英國公家的,跟著姑母來參加今日的宴席,剛才認錯了人,還請陳大人不要怪罪。”
她體內的春藥翻湧,快要站不住了。
透著微弱的光線,陳珣看到她臉頰緋紅,出聲問道“你來偏院做什麼?”
話音剛落,一截藕白的手臂輕飄飄落在他的胸前,冰冷的指尖試圖撥去他的外衣。
陳珣及時擒住不安分的手,幽幽蘭香迎麵撲來,溫熱的氣息吐在他脖頸上,可她纖細的指尖卻不像她的外貌那麼嫻靜。
陳珣很快便察覺到異常,“你被人下藥了?”
回應他的隻有一道輕柔的悶哼和少女滾熱的體溫。
林溪眼眶蓄著淚,嗅到他身上薄薄一沉木檀香,聲音嗚咽“小叔,救救我。”
她緩緩抬起頭,咬破了下唇,血染紅了唇瓣嬌豔欲滴,像誘人的粉桃,刺骨的寒風拂過她的臉頰,模糊的雙眼也漸漸清晰起來,隻是渾身軟得不像話,使不上力,想要說什麼都說不清。
陳珣盯了她張張合合的唇瓣片刻,察覺到這視線太過冒犯,他轉過頭,聲音低沉道“我喚人來,給你備一身衣裳。”
“不,不要。”林溪眼眸閃過一絲驚慌,她餘光中看著那邊的燈火越來越近,定然是找到這邊來了,她仰起頭“求您帶我去一個沒人處,我自己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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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些樹枝勾破她的裙角,而且身上也沾滿了濕氣,若是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定然有口也說不清。
陳珣薄唇微抿,目光淡淡掃過她眼角那顆在朦朧燈光下晶瑩剔透的淚,攥了攥手,眸中依如往常般冷漠。
沒答應,也未拒絕。
在身後傳來小廝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奴才見過三爺,三爺有瞧見什麼人從這邊過去嗎?”
夜晚視線不清,陳珣身形高大,腳步往前一挪,正好把她徹底擋住,那群小廝看見他也不敢胡亂打量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沒有。”
他皺了皺眉似有不悅,小廝們見狀便馬上離開了此處。
等人走後,他握緊她纖細的手腕,淡淡道“跟我來。”
他竟然拉著自己的手!
林溪僵住,不敢亂動,巴巴跟在他身後,也不敢抬頭,若是這路上有人瞧見,她也完了。
這條小路的儘頭,就是他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