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丹娘房裡出來,葉傷槐就聽到廚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凝神細聽,似乎是薑氏在和陳林說話。
葉傷槐輕咳一聲,那頭聲響一頓。薑氏從灶台轉了出來,眼珠子在葉傷槐手上一轉。
葉傷槐將空碗和燭台同時遞過去,道“大姐歇下了。這燭台要添點燈油了。”
“哎!”薑氏連連應聲,又慈愛道“忙活大半夜了,給姻侄女和那位公子各臥了一碗糖水雞蛋。快坐著吃吧!”
葉傷槐眼睛一亮,忙應好。她看向坐在大門側後方角落,身影全被黑暗籠罩的男子,暖聲招呼道“隸公子,快來!糖水雞蛋!”
黑暗裡男子聞聲看過來。
“來!好吃的!”葉傷槐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
薑氏和陳林已經將兩碗糖水雞蛋端到木桌上了。
陳林搓了搓手,略帶生疏地招呼道“這位公子,家窮沒什麼可招待的,快來吃點墊墊肚子。”
隸持之輕應了聲。
眼見隸持之在桌前坐下了,葉傷槐才小心地在他對麵坐下。桌上兩碗熱氣騰騰的糖水蛋,水汽煙煙嫋嫋。
葉傷槐輕輕端起一碗,縮著身子慢慢吃著。隻一口,就感覺渾身的毛發都舒服得柔軟起來,不由地露出笑臉來。
薑氏跟著笑了笑,招呼陳林回轉去廚下做早飯了。
杏眼悄悄地看向隸持之,葉傷槐眼見對方端坐在那裡,卻不動,任由那碗糖水雞蛋放著涼,不由得有些肉痛。
對隸公子這樣富貴的京城公子來說,三個雞蛋並不算什麼。可對從小長在道觀的葉傷槐來說,糖水雞蛋無疑是美食了。
葉傷槐吃著碗裡的,眼睛控製不住地一次又一次瞄向另一碗。
手上的碗已經空了,連蛋帶糖水入了葉傷槐的肚子。正暗自回味著,一個粗糙的陶碗輕輕擱在她麵前。
葉傷槐的目光從陶碗往上移,看到了一張如冰霜凝結的臉。
“隸公子?”
“吃吧!”
拋下兩個字,男子就往外走去了。
好像還在生氣乾坤鎖魂的事啊……
唉!師父羽化登仙這也是突然,當時她實在是沒想到問解咒之法這最末等的小事啊!
葉傷槐摸摸自己剛有點暖意的肚子,那聲歎息還沒落下,就滿心欣喜地端起陶碗又吃了起來。
隸公子果然是個好人啊!就算是生氣,還能如此這般的細心妥帖!真真是個可人兒!
葉傷槐簡直是含淚開始吃這碗糖水雞蛋的。甚至心裡覺得,這一碗糖水雞蛋,比方才自己吃的那碗,甜多了!
兩個空得底朝天的陶碗送到廚下,薑氏露出鄉下人待客的局促來,又是歡喜客人捧場又帶點肉痛地詢問“可還要再吃些?”
葉傷槐連忙擺手,一邊道謝一邊推辭。
薑氏這才歡喜地接下陶碗來。在灶前坐著燒柴火的陳林看了這邊一眼,又沉默地繼續看著灶膛裡的火發呆。
葉傷槐想到已經出去了一會兒的隸持之,借口透透氣出了門。
當下,天光大亮,日頭漸有高聳之態。棺材山在陽光照射之下,蒼翠的山林上居然還籠著一層薄霧。尤其是棺材山頂,亂石交錯,犬牙林立,那霧氣竟濃鬱地好似一層黑麵紗,積鬱晦暗。
葉傷槐想都沒想,抬步就走向茂盛濃密的蘆草叢裡,循路往上。
陳家這房子建在半山腰的平地上,估計陳林往日打獵也多往山上走,蘆草叢裡,倒隱著一條路來。
不多時,葉傷槐站住了腳。此刻,她止步的地方距離山頂隻七八丈。這一路行來,鳥叫蟲鳴之聲不斷,到這裡卻突然都沒有了。加之回旋而來的陣陣陰風在這裡彙聚,發出的聲響竟似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