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後。
鐘焉覺得身體恢複緩慢,總想出來活動活動,在他看來之前每次受傷後,都會好得很快,這次卻不同以往,身體格外的虛弱。
【哢哢】批準了他外出,鐘焉走出了據點穿過棚戶區,來到了諾瑪城的市場,一路上恍恍惚惚,總覺得心不在焉。看到街上買煮玉米的,他停留了許久看著玉米卻想到了西風村,離開那個煮玉米的小攤,走到了一家禮品店,他又想到了希爾薇婭。其實這根本毫無聯係,鐘焉六神無主,根本沒有記住那個煮玉米的小攤和禮品店的位置,更沒有把煮玉米的大媽問他的話放在耳朵裡。
頭部的昏沉感讓他覺得看什麼東西都是灰色的,耳朵裡隻有自己的聲音在反複拷問他一些奇怪的問題。
例如“你還記得泰格利最愛吃什麼嗎?”“西風村裡的那個匠人大叔叫什麼名字?”“西風森林外有個湖泊很美,想不想再去一次?”
鐘焉輕輕歎了口氣,穿過人潮湧動的大街,停在了一家麵館前。熱氣騰騰的湯麵冒著香氣,鐘焉突然落下了淚水。
老板娘打招呼道“小夥子,怎麼了,要不要嘗嘗阿姨做的麵?便宜得很……”
鐘焉點點頭,坐下了,周圍的一切讓他仿佛置身幻境,灰蒙蒙的世界總讓他覺得不那麼真實。他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會哭?就好像是剛剛參加過一場葬禮,好像他某個很重要的人在昨天剛剛死去。
哦,記起來了,大概是泰格利帶自己在香草村吃過一碗麵吧。那碗麵味道很一般,但是對自己來說卻很特彆。自己還能吃到像那樣味道的一碗麵嗎?或許再也不能了,他本以為和大家一起來到了北境會有新的開始,可是烏爾德、利奧、赫爾以及愛爾莎去了厄爾公國那邊,雖不遙遠,但是無法時刻相聚。索菲婭始終拿他當主人,二人很難做朋友,就像是有一層無法刺穿的隔閡。
有時候,總有些話想對彆人說,可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小胖子?小胖子太小了,雖然心理年齡很成熟,但他忙著自己的發明呢。同學們?他總有些事情是無法對他們說的,更多的時候是彼此間互相隱瞞。至於希爾薇婭,他和她可以無話不說,但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希爾薇婭肩負著使命,忙得不可開交。
哎,自己碌碌無為,總希望做點什麼,卻險些把事情搞砸,差點讓夥伴丟了性命。說到底,隻是個無根之萍。何時才能結束異國他鄉的漂泊,找到自己的家園呢?華夏啊華夏,你在哪裡呀?
鐘焉覺得沒了胃口“老板娘,我……我不想吃了。”
老板娘一愣“小夥子,都下好了。”
“可是我不太想吃了。”鐘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一隻手拉住了他,並用清秀的聲音說“坐,老板娘你繼續做,給他加個蛋,這是我朋友。”
鐘焉扭過頭,一個陌生的麵孔看著他微笑,對方看起來並無惡意。鐘焉不明所以,但還是坐下了。
那人穿著樸素,麵容俊朗卻不似普通人,從氣質上看倒像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教師。鐘焉禮貌地頓首,對方也一樣回禮。
“有時候,總會突然吃不下飯,會突然想起某個人,對嗎?”
鐘焉先是一愣,隨後點點頭。
“有時候,一個人會因為一件事而離開一個城市,有時候會因為一個人而離開一個國家,有時候還會因為一個執念而離開一個世界,但不管怎麼說,不管離開哪兒或是去哪,飯總歸是要吃的。”
鐘焉細細地思考著對方的話,又點了點頭。
老板娘端上熱湯麵,送上了叉勺,麵湯裡倒映著鐘焉迷茫的眼神,鐘焉攪動勺子打碎了倒影。
“你有煩心事。”那人說。
鐘焉搖搖頭“不,沒有。”
“年輕人,總會感到迷茫。”
“或許吧。”
那人遞過來一瓶醋“有時候,人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和不想要什麼。”
鐘焉接過那瓶醋,看了一眼又放下。
那人說“你接下來什麼打算,回奧斯陸?”
鐘焉微微皺眉“抱歉,你的問題很多,我不想繼續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