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快醒醒!殿下……阿弗快醒醒!”
我感覺好困也好累。
隻是這個聲音過於溫暖柔和,實在令人懷念。
映入視線的是一個穿著黑白女仆裝的女人,麵容模糊得已經看不清五官了。但即便隻從輪廓來分辨,那也應當是個極為溫婉美麗的人。
“阿莉莎……”
我揉了揉眼睛,在草坪上坐了起來。
女人嘴角微彎,語氣無比溫柔“殿下,您怎麼又在花園裡睡著了,這樣是會感冒的。您是摩恩的王子,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呀。”
不知為什麼,被她這麼一問我總覺得心裡酸酸的,忍不住就把平日的委屈倒了出來。
“我昨天把新作的禮服弄臟了,父王罵我笨,還說我隻知道玩……”
“但是殿下一定不是貪玩,對嗎?”
“嗯,果樹上的蘋果紅透了,我想摘一顆給父王嘗嘗……”
阿莉莎揉了揉的我的頭發,每次我快哭的時候,她總會這麼做。
神奇的是,每次被她這樣摸一摸,我心中所有委屈就會消散。
“殿下,您的父親是一國之君日理萬機,他沒時間陪伴您,或許也很難照顧到您的心情。所以您更要打起精神,彆讓他操心,您可是未來的國王。”
提到父王時,阿莉莎總是這一套的說辭。
“殿下,彆露出這種表情嘛,陛下不陪您,您可以和禮儀課上的朋友們一起玩啊。”
朋友……
原來一起上課的人是被稱為朋友嗎?
可他們從不是這麼稱呼我的……
“阿莉莎,賤種是什麼意思?”
女人的身軀猛然一僵。
“他們都這麼喊我的。有的人當麵說,有的人背後悄悄的說……阿莉莎,賤種到底是什麼意思?”
“殿下……”
那是一個寧靜的午後。
阿莉莎把我摟在懷裡,身後是裝滿待洗衣物的木盆,白色的肥皂水起了很大的泡沫,晶瑩剔透,五彩斑斕。
直到最後她也沒告訴我那個單詞的意思。
隻是抱著我,很用力的抱著我,溫暖安心,令人沉眠。
“殿下,醒醒~殿下。阿弗,醒醒,不能在這時候睡著哦~”
困,真的好困。
睡眼朦朧中,我再次睜開眼。
“阿莉莎……”
我還是看不清她的臉,隻是感覺她憔悴了許多。
“阿莉莎,阿莉莎!你最近去哪了?為什麼那麼久不來看我?”
我很生氣,已經有半年都沒見到她了。
“是不是連你也討厭我了?”
噓~
她慌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了看周圍,表情神秘的從背後拿出一副黑色的方框,小心翼翼地戴在我的鼻梁上。
眼前的景色清晰了一些。
可我依舊看不清她的臉。
“殿下,果然很適合你。”
她笑的很開心。
“阿莉莎,這是什麼?”
“這是眼鏡,殿下。最近才從奧菲斯傳來的技術,隻要帶上這個就能看得更清晰,您天天看書到這麼晚,它可以保護您的視力。”
“唔,我不喜歡,好重……”
“嗬嗬,殿下,您未來可是要承受比這沉重千百倍的東西呢。”
“這個,很貴吧。”
“嗯,但值得。”
“可我不想看的那麼清晰。”
她愣住了,過了好久,才柔聲道
“殿下,您有一雙澄澈的眼睛,我知道您能看透很多。或許這個世界並不是每時每刻每一處都那麼美麗,或許那些陰暗的角落的確不堪入目。但殿下……”
她輕輕捧起我的臉,手掌毛毛糙糙的,好多處的皮膚都開裂了,隻有溫暖依舊。
“您有一雙澄澈的眼睛,不該被黑夜遮蔽。您身體內流動的是獅子的血液,這一點不會因為彆人說了什麼而改變。”
“可是……”
我感覺很委屈,每次和阿莉莎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會變得不像我自己,很多平日裡絕不會說的話對著她總會情不自禁的訴說出來。
“父王不喜歡我,弟弟出生後,他就更加不喜歡我了,我不可能是王位的繼承人。”
“我的殿下。”
“您是因為想要繼承王位才日日夜夜看那麼多書嗎?殿下,成為不了國王您就不是您了嗎?殿下,不要管彆人說什麼做什麼,關鍵在於您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黃金、翡翠、紫袍,並不是因為它們本身有多高貴,而是那份光彩讓人們賦予了其價值。殿下,您想做什麼呢?”
啊……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
我想做什麼呢?
“我想幫一個人,她好幸苦。上午要打掃衛生、晾曬衣服,下午要做飯、紡線、修補衣物、晚上還要照顧國王的寵物,為第二天的工作做準備。她好累,明明深愛的人就在眼前卻無法呼喚他的名字。”
“我想救她,我想救他們,我想製定一種新的法規,大家每天工作八個小時,睡眠八個小時,自由活動八個小時。我想廢除血統論,人人都該生而平等,沒有誰天生就該低人一等。我想,至少讓她不要那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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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昂起頭,阿莉莎的臉龐模糊不清,但是她應該是在笑著的。
“那就放手去做!我的……”
她的嘴唇開合著,我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困意又湧上來了……
“嗯……等明天吧。明天一定……”
“殿下,您還不能睡哦~”
“但是阿莉莎,我現在好困。”
“在這裡睡會受傷的,快醒醒!”
“殿下!”
“殿下!”
“阿弗!!”
啊!
我猛的睜開眼睛。
“殿下,您怎麼能把熱湯潑在小迦羅威的臉上呢!那樣有多危險您知道嗎?”
阿莉莎非常焦急的看著我,我還從沒見過她這副樣子。
一股無名火忽然直竄腦海,我忍不住怒吼道
“他罵我是賤種!還說我的母親也是賤種!他憑什麼這麼說我?我的劍術比他熟練,算術比他準確,宮廷馬廄的所有戰馬都不會排斥我,我已經是見習騎士了!他是什麼?他不過有個公爵老爹,他的公爵老爹也隻是有一個公爵老爹,他們是什麼?憑什麼高高在上?”
“他才是賤種!他們全家都是賤種!!!”
我喘著粗氣,心中的怒火怎麼也無法熄滅,直到溫暖的手掌又撫上我的頭頂,才平靜些許。
她永遠都是這麼溫柔,遇到多麼不公平的事總是心平氣和的應對。
“殿下,您都已經八歲了,怎麼還會因為這點小事失去理智呢?”
“可是……”
“或許這個年齡對於其他孩子來說並不成熟,但您和他們不一樣不是嗎?您應該知道惡言惡語對他人的傷害有多嚴重。”
阿莉莎說的沒錯,我不該和那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家夥置氣,我可是……
“無論彆人說什麼,您都是摩恩的大王子,是查理斯國王和薇薇安王後的孩子。”
…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