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隊和三隊的情況你也知道,現在連春種都吃完了,一隊和四隊早就有所準備,糧食放在大隊部,白天晚上有人看著。”
劉原抬頭看向鬨鬨哄哄的人群,眼神中帶著幾分蕭索:
“二隊和三隊不是不知道這個事情,高旺才和王懷興這些日子一直上躥下跳地跑公社。”
“但是,公社現在也沒糧食,他們跑多少次都沒用。”
說到這兒,劉原抬頭看向人群中跪著的六個人,突然話鋒一轉,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
“今天這六個人,就是二隊和三隊在試探我們呢。”
易雲平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道理很簡單:
你一隊今天要是敢把這六個人打死,那你們也好不了,肯定要賠一部分糧食。要是把人放了,我們就繼續來,就不相信沒一次能得手的!”
劉原狠狠吸了一口旱煙,又長長的吐出一圈白煙,猛地抬頭看向人群中間跪著的六人,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
“哼,老子吃過的鹽比他們吃過的米都多,在老子麵前玩這點小把戲,他們還嫩了點!”
易雲平渾身一顫,刹那之間,他從身邊這個老人身上感受到了濃烈的殺意,如同凜冬的嚴寒。
“你和誌明騎著自行車去公社報派出所,路上小心點,讓他們多帶點人來。”
劉原扭頭看向易雲平,易雲平聽到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隨即鄭重其事的點頭:
“我知道了大隊長,我一定小心。”
劉誌明被易雲平從人群中拉出來的時候一臉的不情願,但一聽說能騎自行車,整個人都變得興奮起來。
易雲平看著他那滿心歡喜的樣子,心裡頭重重地歎了口氣,暗自嘀咕道:
希望,咱們從公社派出所回來的時候,你還能這麼笑。
從劉家垣村到公社不過就是五裡路,但是這會兒天還沒亮,兩人騎著自行車不敢走太快。
當然,劉原的那句“路上小心點”其實也是在告訴易雲平,不用走得太快。
最好等到事情完了,再把派出所的人帶過來。
所以,易雲平一路上也不著急,跟劉誌明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話。
劉誌明也興致勃勃地不停問他城裡的事情,一雙眼睛簡直比黑夜中的星辰還要亮幾分。
兩人從村子裡走的時候是四點,一路磨磨蹭蹭到了公社報案,公社集合人浩浩蕩蕩去了劉家垣村,已經到了早上七點。
一隊大隊部,此刻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易雲平和帶隊的李寶田全都麵無表情。
劉誌明進了村子之後不知怎麼莫名地就緊張起來,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向身邊的易雲平,想要說點什麼,但看著麵無表情的易雲平,嘴唇動了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隨著距離大隊部越來越近,劉誌明感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一點點地高懸起來。
甚至,到後來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每邁出一步都萬分艱難。
遠遠的,終於能看到大隊部了,院子外麵的空地上,好像有人在躺著。
劉誌明似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爸,媽,哥,嫂子……”
他快跑幾步衝向大隊部,易雲平等人也加快了步伐跟著往大隊部去了。
隻見,大隊部的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男女老少,甚至還有一些十二三歲的孩子。
這些人身邊是散落的鐵鍬,鋤頭,耙子等等農用工具,上頭都沾了血,這些人身上、臉上也都能看見殷紅的血跡。
大隊長劉原、小隊長劉樹背靠著一根粗木頭樁子坐著,兩人頭上、臉上都沾了血,頭發、衣服都灰撲撲的,仿佛剛剛在土裡打過滾。
“爸,媽,你們沒事兒吧?”
劉誌明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父母,雖然人還活著,但是精神萎靡,隨時都可能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