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談了許久,最終還是敲定了黎譜的方案。
工業化。
工業化。
這在日後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在如今是多少仁人誌士所向往而不得的東西。
原本在前年日本投降後,無產大軍準備北上發動總攻,回收日本人留下的工業設施。
然而北麵卻打著友軍的名號,先一步大軍壓境,實施了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這也是兩邊第一次正式交火。
最終在老美主導的國際輿論譴責下,北邊方才退兵,搶走無數黃金和設備,隻留下一片殘垣斷壁。
中國就此失去了第一次工業化轉型的機會。
而此次黎譜出手,將會幫助國家跳過最艱難的過渡期,少走至少十年彎路,老朋友沒辦法拒絕這個提議。
兩人吧嗒吧嗒抽著煙,或許是提及到這些不快的事,老朋友忽然問了一句“你說,能成嗎?”
黎譜道“我辦事,你放心。”
老朋友道“我不是說這件事,瓦礫在前,我是說我們。”
黎譜把煙屁股按滅,重新點上一根“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先聽聽假話。”
“能成。”
“真話呢?”
“能成。”
讓民族重新站起來能成,但心中的理想,一時還成不了。
老朋友歎道“這是一場持久戰啊。”
黎譜道“關鍵是在第一階段上,士大夫階級複辟的問題。”
“我會經常組織會議,展開自我批評。”
“物極必反,自我批評多了,隊伍裡有些人要有意見咯。將來這個班子還能交給誰呢?”
一個一臉朝氣的小年輕端著茶進來“兩位同誌,請喝茶。”
他在門外聽到黎譜的話,問道“我隻聽過資本和無產階級,什麼是士大夫階級?”
老朋友給他解釋道“有無生產資料的分類,是馬基於西方哲學二元論發表的理論看法。實踐應用中,把理論主義和經驗主義相結合,你就會發現各地的情況是不同的,絕不可以拿著書本上的知識硬套。比如我們一個農業國家,若是向工業轉型,資本抬頭就是三元分立。介於資本與無產之間,生產資料若有若無的,便叫士大夫階級。”
小年輕聽得還是一頭霧水,生產資料怎麼還能若有若無呢?
黎譜冷不丁來了一句“你口袋裡不放錢,想花錢了就去大隊裡拿,不就若有若無了?”
小年輕頓時冷汗淋漓。
黎譜道“隊伍裡出現士大夫我是不怕的,革命的隊伍從群眾中來,如果不回到群眾中去,被群眾所背離,那就是無根之萍,翻不起風浪。我擔心的是士大夫階級以民族名義大行其道,人民群眾爭先背叛自己的階級,重新拿起八股文,曲解革命精神。我們幾千年的官本位思想,實非一日之寒。如果精神建設跟不上,根子都爛了,那我們就徹底失敗了。”
第一階段最矛盾的在於精英決定上限,群眾決定下限,二者缺一不可又相互對立。
將力量偏重於精英,則秩序產生奴役,將力量偏重於群眾,則自由產生混亂。
英特納雄耐爾這條從未有人走過的道路艱險萬分,誰也不知道前方究竟在哪裡。
想要真正實現,必須要每個人完成自我革命,全人類進行一場認知上的大變革。
若從現實主義出發,這甚至隻是少部分理想者的美夢罷了。
老朋友道“不要太悲觀,驪章。覺醒年代,不會隻是一個年代。那個時候會有新的鬥爭開始。”
“希望如此吧。”黎譜起身道,“時間有限,我該走了。”
老朋友起身叫住他“驪章!真的不回來了嗎?”
黎譜搖搖頭“人民群眾不需要什麼救世主。這就是我送給大家的第二份禮物。老同誌,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