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翹呢?
他憶起一些剛剛心神不寧時忽略的節點。
畫麵回到成親之前,鎮北侯府鶯歌蝶舞,正是春末夏初時節,府中熱熱鬨鬨地準備著二娘子的婚事。
另一麵兒,女子輕柔的說話聲與溫和的男聲從花叢中傳來。
“沈五郎平日喜歡做什麼?”
“秋闈在即,某平日除溫書外,暫無其他消遣。”
“太辛苦了,用功也要勞逸結合呀!”
阿翹慣常的懶散,許是沈五郎很叫她滿意,笑道,“那日後——”
她意識到什麼,尷尬了下,換了語氣,“可以叫廚房燉些燉盅溫著,郎君用功到深夜喝一些,補身子。”
沈五郎溫聲應了。
一轉,便是崔令窈回門之後,福利開始布置起崔令鳶的婚事。
這一次她並沒有被記到正院名下,許姨娘正大光明地幫她收拾東西,碎碎念叨,似乎仍有些不滿“你過去就是受苦受罪的命,竟還傻樂!”
崔令鳶笑道“到了那邊,我便是山大王,如何不樂?”
長安富庶莊嚴,到底不比東都洛陽,錦繡安寧,確實適合阿翹這樣閒散的性子。
夢裡並沒有讓他跟隨出嫁的阿翹去到洛陽,畫麵一下變幻到多年之後,沈五郎破刑部大案,入京述職,受封參知政事,成了朝中最年輕的宰執級彆人物,崔令鳶亦受封一等國夫人。
二人進京,雖聖人賜下宅邸,但仍在翻修,故暫住侯府。
這般無上榮耀,讓侯府也跟著沾光。
這時候,是什麼時候?
沈晏看到崔二娘衣飾素淡,“自己”隔著幾步之遙,不願與她並肩站在一處,但依舊沒忽視崔二娘目光中流露的嫉恨。
當夜,侯府設接風宴,崔令鳶起身去側院更衣,他看著崔二娘偷偷的動作,心下一驚。
她竟敢下毒!
隨後他看到“自己”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拒絕了下人的攙扶,腳步踉蹌地走了出去,似乎也是去更衣。
在廊下碰見回席的崔令鳶,對方微愣,而後互相見了禮。
月光清冷,“自己”的眼神不複迷蒙,恢複了清明,神色冷淡道“席上的酒菜,莫要再動了。”
“自己”無視了崔令鳶驚訝的目光,筆直繼續朝前走去。
在崔令鳶成親之前,崔夫人嚴防死守,想方設法隔開二人見麵機會。
所以說,母女二人是多麼齷齪,將他設想成一個見色起意的人,更加讓沈晏覺得受辱!
這算得上是上輩子自己和阿翹的初見。
而立之年的阿翹,風光無限,褪去了眼下的青澀,渾身散發著果實成熟的紅潤嬌媚。
他是年輕的寧國公,形容憔悴。
兄長因耶娘之死對他心存芥蒂,主動放棄這空銜,又分了家。生活索然無味,乾脆投身朝廷,領了駐守邊關的差事,一年到頭才回來這麼幾天。
二人的交集便如蜻蜓點水,這之後,他繼續枯燥地守著雁門關,她繼續與沈祉做著一對恩愛夫妻,壓根沒把自己這號人物放在心上
沈晏在這一刻驚醒了。
夜涼如水,星光黯淡。
現在才是上半夜,距離二人就寢沒過多久,他卻在夢中過了大半生。
阿翹在他臂展下沉沉睡著,恬靜如嬰。隻是睡相不大好,兩人身上的被子被她踢開一角,肩膀也全都露在了外頭。
饒是裝著心事,看見裸露在外的光潔的肩膀,沈晏的呼吸也是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