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仙廟前，一大堆衣衫襤褸的人，有的靠著樹，有的躺在廟門前，還有的坐在地上。這裡大部分是一些女人和孩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絕望。
他們都是從孌城裡逃難出來的，來到這裡，想要求一個庇護之所和生還之路。
顧迎珊放鬆了警惕，收起劍走了過去。這些人看到顧迎珊背著一個孩子，懷裡又抱了一個孩子，以為她也是難民，露出了同情的色彩。
“姑娘，你是什麼時候逃到這裡的呀？”其中一個婦人問道。
顧迎珊看了看她，說道“我幾日前就來了，你們都是孌城來的嗎？孌城現在怎麼樣了？”
經過了解，孌城已經有一大半失守了。這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北澗國的士兵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將孌城的大部分人都屠殺殆儘。淩宇雲銘帶著剩下的殘餘兵力，在城內的護城河裡設下了最後一道防線。
看來孌城徹底覆滅，也隻是時間問題了。顧迎珊心想，她現在有些猶豫，是否還要去做淩宇雲銘的事。就算她能涉險殺了孌王，孌城失守，南澗國想必也氣數已儘了。至於淩宇雲銘的目的，她也能猜到……但是如今的局勢，淩宇雲銘就算是想要篡權，也最多隻是一日之王。
這些難民聽著其他人訴說著孌城內的慘劇，又聯想到自己就算死裡逃生，最終也難逃一死。有的終於支撐不住，開始低聲啜泣起來。
哭聲，就像是傳染一般，蝶仙廟前開始滿是哭聲。這裡的人，不論從前的地位怎麼樣，家產多少，爵位多高，都是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有的失去了孩子，有的失去了丈夫，有的失去了妻子，有的失去了所有，隻剩下一個人。
有個三四歲的孩子身上一直在流血，被母親摟著。那個母親一直不敢看她的孩子，用不斷發顫的雙手捂住眼睛，過了好半天，才慢慢移開。因為她感覺她的孩子已經不動了。
她開始大喊起來，慟哭起來，死命地搖著已經死去多時的孩子。
顧迎珊轉過頭去，不忍再看。卻看到了雲芙憶蒼藍色的眼睛，已經凝聚了滿滿的淚水，似乎隨時都會滴落下來。
突然，顧迎珊察覺到，山腳下聚集了大量的人，正在有序的往四周的山上進發。
那種有序的隊伍的腳步聲，不會錯的，是北澗國的士兵。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采石山，再往深處就是縱橫交錯的峰巒了。越過那個小溪，就是一片一片高聳的山林，再就難以翻越了。如果北澗國的士兵來到這裡，那眼前的這些人……
“我們走吧……”顧迎珊轉身，“走吧……我們去大海……”
雲芙憶盯著麵前的這些難民，喃喃地說了一句“現在就去嗎？”
顧迎珊沒有回答她，麵前的這些和她看過的慘境比起來，實在是柔和多了，卻也讓她覺得更加難過。
她輕輕念誦咒訣，踏在劍上。
“蝶……蝶仙子……蝶仙子……”
背後忽然傳來這麼一陣聲音。
“你……她……她……她是蝶仙子……”
“蝶仙子……蝶仙子……是蝶仙子……”
“蝶仙子來救我們了嗎？”
“蝶仙子是來救我們的嗎？”
“蝶仙子！是蝶仙子！蝶仙子顯靈了！蝶仙子來救我們了！”
顧迎珊一怔，她回過頭。
那群難民，全都朝著自己跪了下來。他們臉上的淚水如同決堤一般，他們激動地呐喊著蝶仙子，呐喊著他們的信仰和希望。
“是蝶仙子！蝶仙子來救我們了！”
“太好了！蝶仙子來救我們了！我們有救了！孌城有救了！”
顧迎珊轉過身，她麵色難堪“等……等一下……你們說誰是蝶仙子？我嗎？”
“是啊！蝶仙子你終於顯靈了！”
她搖搖頭，看來是因為自己踩著劍要走，被他們誤認為是蝶仙子了。
“我……你們……”
人們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眼中的蝶仙子說話。
不知怎的，她看著這些人的臉，看著他們滿是淚水的眼睛。她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了希望。
“蝶仙子”靜靜地站在劍上，一言不發。人們很有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他們心裡的神，能夠給予他們最後的拯救。
但是這份拯救的希望，落在顧迎珊的身上，隻讓她覺得一身的疲憊與壓力，甚至讓她喘不上氣。
“我不是蝶仙子……”
這句話吐出，顧迎珊頓時覺得輕鬆多了。她看了看身後背著的雲芙憶，不知道何時她竟然已經趴在自己身上睡著了。她忽然覺得有些奇怪，這孩子怎麼在這種情況下睡著了。
她回過頭，再次補充說自己並不是蝶仙子，自己隻是會一些仙法的普通人。現在孌城已經破了，她準備要走了。
她說完，聽到身後的人群開始喧嘩。
是啊，好容易盼來的希望破滅了，他們當然要喧嘩了。顧迎珊心想，自己直接想要禦劍飛走，可能有些魯莽了。讓這些人失望，實在是有些令人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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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戰爭的殘酷讓她覺得自己過分渺小了，即使她可以禦劍而行，卻也能拯救自己，沒有力量拯救更多的人。在這亂世之中，能夠做到自保，實在是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