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上午十點,收音機裡傳來了德國已經對波蘭發起進攻的消息。
幾乎同時政府便發布了疏散的命令。儘管根據憲法,總理下達總動員令必須經過議會批準,宣戰亦然,但巴黎已經事實上處於戰爭狀態。
不過ch郵局並未如其他公司一般陷入慌亂之中,托老板霍金斯和郵遞員德內爾的福,郵局上下已經做好了戰爭準備。他們早就把所有的貴重物品都收進了地下室。在送走最後一個不安的客人之後,手記人偶們最後了檢查她們囤積在倉庫的罐頭、蔬菜乾和壓縮餅乾,郵遞員們也在德內爾的帶領下給所有窗戶都貼上了膠條。
泰勒抱著一個大紙箱走進會客室,將其放到桌子上打開後,她發現裡麵整齊地擺放著大約兩百來根蠟燭,不禁嘖嘖稱奇。
“如果發電站遭到轟炸,我們就要靠這個照明了。”薇爾莉特也將兩箱蠟燭放到了桌子上。
“這些會不會有點少?”泰勒有點疑問,“戰爭不會很快結束吧?”
“不用擔心,戰時肯定會燈火管製,以後我們每天也就燒個一兩根吧,這些應該能用大半年。”霍金斯老板從辦公室走出來,對兩位女士解釋道,“除此之外,照明還可以用壁爐。”
“壁爐?”
“以後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多少客人了,為了節省燃料,暖氣很有可能會斷掉,那樣取暖便隻能靠壁爐了。”霍金斯向兩人描繪著戰時的前景,“那時候我們幾個人裹著被子圍坐在壁爐旁,看書聊天,聽著德國的轟炸機從頭頂嗡嗡地飛過……”
“……”
泰勒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樣的慘淡景象為什麼能被霍金斯先生描述地如此愜意呢?
她上次大戰就是這樣度過的,想想那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在饑餓、瘟疫、寒冷和戰火的衝擊下,她和姐姐就如同飄蕩在大西洋上的獨木舟,不知何時就會被一場災難翻覆。
雖然當時的她因為過於年幼未必感到有多害怕,但今天的她在回憶往昔的時候,很難不感到不寒而栗。
“是啊,我們不需要上前線,還真是幸運啊。”薇爾莉特歎了口氣,絲毫沒有慶幸的意思,這一聲歎息也令在場所有人的心請都沉重了許多。
霍金斯已經過了年齡,如果德國人打不到巴黎,共和國就不會征召他加入軍隊,最多讓他協助憲兵和民兵維持治安。泰勒是女人,薇爾莉特既是女人又是殘疾人,都不可能上戰場。
但郵局裡要被動員的人並不在少數,有17個年輕人肯定會被動員。德內爾不在第一批動員計劃內,但以他的脾氣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再算上如今已經在前線枕戈待旦的羅貝爾……
大廳中突然響起的腳步聲將三人從紛亂的思緒中喚醒,那是堅硬的軍靴扣在地磚上才能發出的鏗鏘回響。三人一起回頭,看見一個準軍士帶著兩名士兵走進了大門。
“有什麼需要我們為共和國服務嗎?”霍金斯站直問道。
準軍士立正敬禮“是克勞狄亞·霍金斯中校嗎?”
“我是。”
準軍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蓋著陸軍部印章的文件,雙手遞給了霍金斯“根據陸軍部的命令,我需要您和其他郵局員工的協助。”
霍金斯看了一眼文件,立刻對準士說“請給我五分鐘,我立刻召集所有郵遞員。”
他還沒來得及走出會客室,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那是看到有軍人進入郵局的德內爾。令在場所有人有些意外的是,德內爾穿的並不是黛綠色的工作服,而是地平線藍的軍裝。
德內爾剛硬的直立領上用金色絲線繡著阿拉伯數字95,顯示了這位退役軍官最後服役的部隊。右側袖口上有三道金色矩形色塊代表上尉軍銜,此外還繡有一道深藍色的戰傷勳綬,以及三道v形標識代表三年以上作戰經驗……
除此之外,他還穿上了所有軍官該有的野戰裝具包括哨子、防毒麵具袋、望遠鏡盒、地圖包以及武裝帶。更令人咋舌的是,德內爾甚至還打好了皮綁腿,並且把軍大衣整理好掛在肩上——現在的他提起步槍就能殺敵。
“動員令下達了嗎?”他向三名瞠目結舌的軍人問道。
“報告長官,沒有。”準士敬禮回答道。
見德內爾皺起眉頭似有些不滿,霍金斯趕忙舉起了手中的文件“內務部委托我們郵局所有的郵遞員動用自己的摩托車,將蒙格特寄宿學校的小學生疏散回家以防備德國轟炸,現在就行動起來吧,阿讓。”
德內爾點點頭,很快集合起包括泰勒在內的所有郵遞員,在準士的帶領下沿著街道絕塵而去。
待所有郵遞員離開之後,霍金斯便對薇爾莉特感慨“都說阿讓衰老的很快,可他穿上軍裝的時候,簡直和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嘛。”
“一晃接近二十年過去。”薇爾莉特強顏歡笑道,“他來時的樣子我還記得很清楚。”
對於德內爾和郵局的幾個年輕人來說,這項任務就是他們在“和平時期”所能做的最後工作。德內爾在將兩個小學生送回到他們在凡爾賽附近的家後,從學生的父母那裡得知了共和國政府已在半個小時前下達了總動員令,於是他便立刻騎車往回趕,在下午兩點返回了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