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軍一個摩托化排在上午十點進駐了維米勒鎮,在他們抵達之前,早已探知他們蹤跡的德內爾分隊就已經轉移到小鎮外的樹林裡,至於傷員,為了防止被當地人遺棄以及牽連當地人,德內爾又派出三四個人,將武器和船隻都運送到不遠處的一個灘塗上藏好。
儘管不願作此假設,但德內爾還是做好了維米勒人會出賣他們的準備,因此他們隻是稍作停留,便立刻借由農田中未收獲作物的掩護向北轉移。現在他們隻剩八個人了,統一德製槍械,先到東北方向的瓦克坎岡鎮(當然是鎮外的林子)落腳。
雨後的弗蘭德平原成了一片大泥潭,田地裡路況尤其惡劣,每走一步爛泥都會沒到腳踝,抬腳更是費勁無比。
在前麵帶路跋涉的德內爾忍不住提醒身後的官兵們“拔腳的時候一定用腳趾勾住自己的鞋,丟了鞋可麻煩大了!”
但是沒辦法,現在公路上到處都是北上的德國佬,還想走好路無異於自殺。
“我賭一個肉罐頭,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沒有這樣的經曆,啊,瑪麗可能除外。”德內爾知道所有人肯定難受的要命,便主動說話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我……我也沒有,戴澤南。”他身後的瑪麗少校氣喘籲籲地回答道,“我是戰後才入伍的。”
“優秀的青年軍官,不像我,1916年就是中尉了,現在才混到少校。”德內爾開始吐槽自己,“我這個人幸運得很,第一場戰鬥就是凡爾登。老鼠、腐屍、沒完沒了的炮擊,還有當地的白堊土,一腳下去爛泥能沒到膝蓋……跟那鬼地方相比,現在的狀況還算‘比較樂觀’。”
“我們都看過那個電影,戴澤南少校。”阿裡斯蒂德插嘴道,“您能撐三個月還維持士氣,真是了不起,我們能做到您做的一半都不得了。”
“電影裡是這麼說的?”
“您沒看過那部電影?”
“沒看。”
如果不是為了振奮士氣,德內爾絕對不會把話往凡爾登上引。噩夢已經夠多了,地獄留下的傷痕在二十年後依然清晰可見,又何必去再去觸碰呢?
但他當然不會這麼說,因為在部下麵前維持樂觀、頑強的指揮官形象是絕對必要的“我沒有勇氣去看那部電影,鬼知道宣傳部門會把我拍成什麼樣子。”
“形象非常正麵,長官,有機會您一定要看看。”
“裡麵有沒有我戰鬥的鏡頭?”
“有像舞台劇那種,站在製高點上大聲疾呼為法蘭西獻身!——之類的。”
“哪有沙雕這麼乾?艸,不看了!”
德內爾的話逗樂了身後的官兵“還有您動手術不打麻藥,麵不改色頂過去的事情。”
“啊?還有這事?”
“這也是假的?”
“假的!”
“好家夥!”阿裡斯蒂德怪叫道,“我的信仰要崩塌了!那還有什麼是真的?您帶隊唱歌不會也是假的吧?”
“這個是真的,當時我們人雖然還活著,精神都已經不太正常了,現在我也記不清當時為什麼要唱歌,但是當時就唱了。”
“《桑布雷和馬斯河進行曲》?”
“對。”
瑪麗接過了話頭“他們說您當時很愛唱歌。”
“講笑話、唱歌、在戰壕裡群魔亂舞……為了維持士氣,避免自己瘋掉,隻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說起唱歌,您聽過《你們不許通過》的片尾曲《你們無法通過凡爾登》嗎?”
“這首歌不是新歌。”德內爾在前頭笑笑,“在電影上映之前,前線就到處在傳唱了。”
“您為我們領唱,怎麼樣?”
既然部下有此心情,德內爾也隻好強打精神“小點聲唱吧,讓我想想,第一句是什麼來著?”
“黑色禿鷲盤旋在城鎮上方。”
“對,黑色禿鷲盤旋在城鎮上,自以為勝利易如反掌……”
氣喘籲籲的法軍官兵哼著小曲在泥潭裡跋涉,如同二十年前他們的前輩一樣。
…………
“物資是完全充裕的,運力也充足,巴黎五個軍火庫和一個兵工廠的武器雖然大部分是落後武器,但足以再武裝近二十萬大軍,這些都不必擔心,總理先生。但是士兵,士兵沒法跟土豆一樣從地裡長出來。”
身著戎裝的霍金斯肅立昂然,向麵前焦頭爛額的總理雷諾傳達城防司令赫林將軍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