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現了意大利人正從倉庫裡取出物資的第一時間,德內爾就意識到,他的這兩個連隊必須拿下這個倉庫。
為了避免意大利人再向城堡裡轉移物資,德內爾立刻命吉耶邦炮火封鎖倉庫到城堡的道路。同時他還用電台聯絡前出潛伏的偵察兵,讓這些部隊的眼睛估測的倉庫大小。
在迫擊炮彈驅散了意大利人之後,德內爾便召集所有軍官說明了當前的情況。幾個偵察兵報告的倉庫的位置和大小此時已經彙總好,巴布魯結合三個數據估測了一番,便在地圖上標注明確。
“如果這個倉庫填滿了,大概能供給四個連隊一個月的生活消耗。”
德內爾這話一出,軍官們就露出了難為的神色如果敵方的補給足夠堅持一個月的話,那這場仗可就成了貨真價實的爛仗了。圍困庫夫拉城鎮和城堡的時間將大大提升不說,在北方堵截意大利人援軍的勒克萊爾也將麵對更大的挑戰。
雖然那個倉庫不一定是滿的,但德內爾他們既不願意賭,也不敢賭這一點。因為城堡裡也肯定存儲著一部分物資。根據第12要塞師的士官估計,如此規模的城堡,其儲藏室大概能容納一個連一個月的補給,省吃儉用的話,兩個月也能勉強維持下去。
總的來說,如果意大利人省吃儉用,而德內爾又不能阻止他們完全利用兩個倉庫的物資,那麼對壘維持兩個月依然不分勝負也不是不可能。但堅持兩個月不僅對勒克萊爾來說難如登天,就是德內爾這裡也很難維持。
因為沙漠中的敵人除了意大利人以外,還有蒼蠅,兩百多人在這樣狹窄的地方駐紮兩個月不挪窩,就算再注意衛生,你總不能把人身上的油脂和皮屑都刮乾淨吧?生蒼蠅是遲早的事,一旦蚊蟲滋生,就有疫病爆發的危險,到時候每人一下崗哨就跑去拉肚子,保持戰鬥力和戰鬥意誌就成了笑話。
“所以我們一定要拿下這個倉庫,再不濟也必須摧毀它!”
這可著實不易,因為倉庫位於城堡和湖畔之間,幾乎處於意大利人防禦的核心地帶。如果要抵達倉庫,法軍便需要頂著堡壘上意大利精銳部隊的槍林彈雨殺穿半個庫夫拉鎮。
不過取得一塊能讓迫擊炮打到城堡的陣地就要容易得多了,隻需要向前推進三百多米,也就是說,拿下意大利人的外圍陣地就能做到。
隻是迫擊炮彈能否摧毀那些個倉庫呢?
“他們的倉庫為了防止失火,特地放在湖邊便於取水。湖邊的沙子非常疏鬆,因此除非意大利人用水泥和鋼筋加固,否則就算這倉庫在地下,給迫擊炮彈加延時引信也應該能砸穿頂棚。”吉耶邦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炮兵專科出身的德內爾也點頭讚同“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我們的困難就在於,如何衝過這兩百米長的鬆散沙地嗎?”已經不算年輕的2連長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感慨道,“說實話,上校,這讓我想起了加裡波利。”
加裡波利戰役期間,德內爾還在軍校上課。雖然他沒能親身經曆那場尷尬無比的戰鬥,但英澳、英新軍隊的慘狀他也有所耳聞。而當下的地形、火力和兵力優勢都不在自由法國這邊,德內爾的底牌遠比英澳、英新軍隊差得多。
光兩軍陣地間這片缺乏地表起伏、部隊運動一覽無餘的空地,就夠法軍官兵頭疼了。如果是在本土,他們還能利用法蘭西那從沃邦以來便不斷發展的土工攻堅技術層層掘進,但在這大沙漠裡,土工作業是行不通的。
這塊空地不僅使得法軍進攻不易,也使得撤退難如登天,畢竟進攻走一遍的道路,撤退的時候還得原樣回去不是?
然而德內爾卻有了一個新的主意“為什麼要撤退呢?”
“我們連進攻穿過這塊平地都要費一番功夫,一旦將戰線推進到庫夫拉鎮邊緣,補給線完全沒辦法維持啊……”
“那就不要補給了。”
麵對驚詫莫名的部下,德內爾指著地圖,說出了自己的方案。
“抽調一個加強排的誌願者,帶上那門德製迫擊炮和剩下的所有德製炮彈,無需將意大利的第一條戰線完全擊潰,隻需搶占陣地一角,隨後便可以用迫擊炮射擊倉庫。若是打得穿,七八發炮彈就能將倉庫完全摧毀,打不穿的話就那麼著了。”
“這簡直是敢死隊!”如此計劃令所有人瞠目結舌,“願意這麼做的誌願者可不好找!”
“首先,隻要迫擊炮打出所有炮彈,突擊隊的任何一個士兵都可以投降,我不會阻攔。因為他們的貢獻足以使我們鎖定庫夫拉的勝局,所以即使投降,他們也是本戰首功。此外——”
德內爾環視麵前的軍官們,字字鏗鏘地宣布“突擊隊我親自帶隊。”
此言一出,所有的軍官,甚至就連這些日子已經同德內爾混熟的摩步團士兵也勸阻他不要冒險。
吉耶邦中尉立刻請纓,說他願意代替德內爾指揮突擊隊“您是非洲遠征軍的總指揮,又是戴高樂將軍的左膀右臂,怎麼能承擔這麼危險的戰鬥任務?!不就是帶人衝上去開一輪炮嗎?開炮我也會!我上去之後,炮兵指揮您也在行,調遣三門英國迫擊炮和以後來的新炮自然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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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內爾想說些什麼,卻直接被吉耶邦打斷了“我不是懷疑您的勇氣,上校,沒人敢懷疑這一點。但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務,您已經在上次大戰中經曆過無數次這樣的血戰,總該輪到我們年輕人上場了!我們得有多無恥,才能讓一個50多歲的老軍人再衝鋒陷陣?!”
吉耶邦的慷慨言辭令眾人心潮澎湃,尤其是那些從本土來的軍官們,就連那個參加過加裡波利戰役的2連長裡薩特上尉都表示他壯誌未老,願意帶隊。麵對眾人的請纓,極少微笑的德內爾突然開懷大笑。
“吉耶邦中尉,我是1898年出生的,今年才四十二歲,哪有什麼五十多歲!”德內爾的話令軍官們倍感錯愕,吉耶邦中尉和3連長阿梅代中尉尤其難以相信,這位上校隻比自己大了幾歲!
然而德內爾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他們感到震驚,他示意巴布魯收起地圖,隨後很沒有形象地咳了幾聲,接著往軍官們中間的空地上吐了一口血痰。如果說一個月前他的血痰隻是粘液中夾著幾縷血絲的話,現在這痰都已經變得紅彤彤的了。
“肺結核?!”所有人一同驚呼。
“舊傷複發。”德內爾啞著嗓子,故作輕鬆地笑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現在我的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病倒,徹底變成一個廢人,然後在幾個月內痛苦地死去。”
“那您應該立刻返回拉密堡。”2連長裡薩特毫不客氣地說,“現在我們自由法國的指揮官稀缺到這種程度,失去一個上校的損失遠比庫夫拉攻勢失利要大得多!”
“沒救了,戰友們,沒救了。”
德內爾又咳嗽了幾聲,語氣十分豁達“我這二十年不斷惡化的病情,讓巴黎的名醫都束手無策,拉密堡誰治得了。如果不是因為戰爭即將爆發,讓我產生了堅持著捐軀報國的想法,或許39年我就該進棺材了。”
簡易的指揮部裡一片死寂,隻有德內爾沙啞的聲音伴著零星的槍炮聲回響在軍官們之間“所以滿足我的願望吧,戰友們,我是一個戰士,不希望受儘折磨後再死在病床上。至於戴高樂將軍需要我的協助,我當然清楚,所以希望你們能替我向他道歉。”
“……”
“好了,戰爭期間,彆這麼矯情!咱們2營的營長明天就能到,在他接替指揮之前,所有防禦部隊服從2連長的命令,記住,不要想著搞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就死守,守住就是勝利!好了,去為我召集誌願者吧!”
裡薩特上尉率先起身,一臉肅穆地向德內爾敬禮,其他軍官緊隨其後,而團部附近聽到了全部對話的士兵也自發地回身點頭致意——他們在跟意大利人對峙,不能向長官敬禮——身邊十幾個士兵中,更是有七八個人當場就要舉手加入德內爾率領的突擊隊。
軍官們正要離開,卻又被德內爾叫住了
“咱們最後握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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