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內爾坐到床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夜光手表,時間是淩晨兩點十二。考慮到明天八點又要到陸軍部作戰處去,他隻覺得對睡眠的渴望似乎又回到了十八九歲的時候。
艾森豪威爾,謝謝你治好了困擾自己二十年的失眠症。
德內爾打了個重重的哈欠,然後隨手拾起床頭櫃上的一封私人信件。來信地址不是莫斯科,而是亞曆山大,應該是柯尼希上校寫來的。見信件也不長,德內爾便想著今日事今日畢(雖然現在已經是4月24日了,但天沒亮就還是今天),乾脆拆開信件看看。
“讓”
“希望你在美國一切順利。我們從今年二月初自利比亞撤退到加紮拉防線至今,已有兩月有餘……”
在蘇軍的莫斯科冬季反攻臨近結束時,在英軍“十字軍行動”末尾英國人的反擊打得險些顏麵不保的隆美爾,在英軍撤退到出發陣地僅僅十幾天後,便急不可耐地發動了下一輪攻勢。
“沙漠之狐”出其不意的突襲震撼了英軍上下,儘管英國西部沙漠軍區司令的奧克萊金試圖挽回局勢,但英軍還是在德軍麵前迅速崩潰了。英軍狼狽撤離班加西,一路退到托布魯克一線,將十字軍行動獲得的所有戰果全部吐了出來。
這場反擊戰將英德兩軍的彈藥、油料消耗一空,相對而言德軍的狀況能更好一點,儘管他們的補給線更長,但繳獲了不少英軍遺棄的物資。總之,兩軍便開始在從托布魯克向南一直延伸到撒哈拉沙漠邊緣的比爾哈凱姆地區對峙。
由於損失過大,英軍向自由法國要求更多的部隊支援,於是戴高樂下令重組了自由法國第一師,並將柯尼希上校領導的自由法國第一獨立旅和薩嘉上校領導的第二獨立旅編入其中。
德內爾現在才通過信件知道,戴高樂此前對他說的“有一師長之職虛位以待”指的就是第一師,因為在沙漠中以師為單位部署後勤壓力實在太大,該師在德內爾離開敘利亞之後就已經名存實亡,到最後乾脆解散了。
既然德內爾沒回埃及,而且自由法國承擔的任務也是建立並防守“關鍵地帶”,以旅為單位作戰綽綽有餘,完全用不到師指揮部,於是自由法國第一師便沒有安排師級指揮和參謀人員。
“第二獨立旅負責防守後方的後勤節點,而我的第一獨立旅則負責防禦加紮拉防線最南端的‘盒子’堡壘比爾哈凱姆。”
為了避免吵醒同事,德內爾小心翼翼地離開床邊,挪到書桌旁擰開台燈,然後憑記憶畫出了英德兩軍在加紮拉防線的大體情況,並且標出了柯尼希的旅所在的位置。然後對著地圖思索了一會,隨即放下筆,準備明天再寫回信。但他剛躺倒床上,過不久又站了起來。
算了,明天也不一定能早回來,今日事今日畢吧,沒天亮都算今天。
…………
“坐吧”柯尼希示意部下自便,然後拿過瓶子給部下和自己倒了兩杯啤酒,“來一杯嘗嘗,這是海軍營自己釀的。”
“這麼厲害?海軍人才是真多啊。”他的部下,第22北非營的營長艾維爾斯上尉感慨了一句,接著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唉,啤酒都蓋不住的苦味啊,真想念老媽釀的葡萄酒。”
“湊合喝吧,好歹能下咽了。”柯尼希無奈地笑笑,隨後聊起了正事,“戴澤南將軍回信了。”
“他可是防守大師!”艾維爾斯上尉眼睛一亮,“有什麼指導嗎?”
“與其說是指導,還不如說是要求。”柯尼希也喝了一口自釀啤酒漱漱口,然後回身看著地圖說,“之前我們也討論過,英國人前幾番之所以敗得那麼慘,很大原因是步兵防禦部隊士氣低落,一旦遭遇包圍就軍心儘喪,還遠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就潰散甚至投降了。”
“沒錯。”艾維爾斯點頭,“英軍的裝甲部隊本就趕不上德國佬的,還經常喪失防禦支點,或者被迫去給步兵匆忙解圍。我不是說裝甲部隊應該不管步兵死活,但英軍一個旅依托工事防禦,在彈藥還算充足的情況下,連抵抗兩倍兵力一天都做不到,也實在是太沒有骨氣了。”
“你的看法我很讚同,戴澤南將軍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讓我們打光彈藥再投降不遲。沙漠之狐現在困擾於嚴重的後勤問題,從他發給柏林的電報來看,沒有繳獲自英國人的物資,德國佬根本打不下去。隻要我們能做到不給德國佬留一發彈,一桶油,德國人就算打贏,也不過是皮洛士的勝利罷了。”
“所以我們就像費邊。”艾維爾斯又喝了一口啤酒,“德國人就是漢尼拔,贏著贏著就輸了?”
柯尼希意味深長地回答“你怎麼就知道我們這裡不會出一個西庇阿呢?”
“長官來信就說了這件事?”
“再就是提醒我們做好撤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