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隊登船階段,陸軍部又給西部特遣軍整出了一個幺蛾子。每條運輸艦前都有一個陸軍部代表負責核實登船人數,為了自己工作方便,陸軍部竟然命令所有士兵扔下自己的建製不管,按照姓名字母序號分乘不同的運輸船。
而此時德內爾早已和遠征軍司令部一起登船,且正忙於設法避免巴頓和第三十四特遣艦隊司令休伯特少將的矛盾。等到當天中午,德內爾下船艙看看士兵們情況的時候,才震驚地發現下轄三個師的組織已經被人為瓦解了。他急忙向巴頓報告了這件事,把後者氣得對著華盛頓方向罵了足有五分鐘的娘。
事已至此,必須設法挽回,整個特遣軍的34萬官兵如今分散在101novel.com多條船上,隻能通過無線電溝通。德內爾立刻請求休伯特推遲實施無線電靜默的時間,這引起了休伯特極大的不滿,他非常擔憂大量的無線電信號將吸引德國u艇的注意力。德內爾隻能表示,由於陸軍部的“卓越工作”,西部特遣軍必須重整編製,否則登陸計劃必將徹底失敗。
為了向休伯特說明問題的嚴重性,德內爾做了一個形象的比喻“設想一下,將軍,假設您的艦隊現在要到北海與德國的公海艦隊——我們假設它還存在——進行戰略決戰,您能設想海軍部將您的所有水兵重新按照姓名排序分配到不同的崗位上去嗎?比如一個雷達兵、一個通訊兵、一個防空炮兵和一個司爐兵由一個聲呐軍士長指揮,負責一座十六英寸主炮的運作,就因為他們都叫阿爾伯特。”
這麼一說,休伯特就意識到,推遲實施無線電靜默隻是增加任務失敗的風險,但如果不讓陸軍重整編製,他們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暴脾氣的休伯特和巴頓一樣將陸軍部的蠢貨大罵了一通,隨後便下令海軍全力配合陸軍的行動。
有鑒於德國潛艇隨時可能到來,而且大西洋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起了風浪,一旦到了風高浪急的時候,陸軍這群旱鴨子連站起來都困難,因此巴頓和德內爾必須儘快完成重整。他們倆很快達成一致,應該率先完成第一批次登陸部隊的重整,然後再考慮其他。
於是第9步兵師成為了優先調整的對象,其下的第47團由於要承擔奪取薩菲要塞的任務,更是提高到了重整的最高優先級。
巴頓下令各運輸船的軍官先統計自己船上的士兵到底來自那些師、團、營,在拿到報告後,他立刻動用海軍的小艇將部隊儘量集中,在調整了兩天之後,休伯特便要求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實行無線電靜默了,於是巴頓又借來了一堆信號兵打旗語溝通,全軍一共折騰到10月30號才算基本搞定。
在此之後,巴頓似乎覺得一切儘在掌握之中,就沉迷於健身和找休伯特少將聊天去了,兩人竟然相處的還算不錯。德內爾見二人咱們沒有爆發衝突的可能,便遵循自己的老習慣去到一線部隊,到萊昂號運輸船上找第47步兵團裡了解部隊的情況了。
他剛到那裡,便意識到由於混亂的管理和軍官常識的缺乏,基層的官兵們正在飽受惡劣飲食和糟糕環境的折磨。
有些農家子弟從小到大沒吃過生蟲和變質的食物(拜大蕭條所賜,城裡的子弟倒是有不少人翻過垃圾桶),竟不仔細地將麵包裡生的象鼻蟲當做“不甜的葡萄乾”吃掉。而另一些人則是明知食物腐敗也不得不吃,以至於廁所人滿為患,最後有些人不得不到甲板上靠著欄杆方便。
德內爾了解了這一情況之後,立刻在團裡組織起由士兵組成的“食品安全保障小組”,用以監管倉庫管理和廚房衛生。除此之外,為了確保美軍軍官們不會敷衍地對待士兵的吃飯問題,他以西部特遣軍副司令的身份下達明確指令,自團長以下每個軍官至少有一頓飯要和士兵一起吃,下達這個命令後,他更是以身作則,從此以後幾乎就沒有吃過士兵夥食以外的東西,而且用餐都是和士兵們一起。
這樣一來,德內爾在短短兩天之內就在第47團贏得了極高的威望。
為了緩解士兵們在海上苦旅中產生的煩躁和失落之情,德內爾努力活躍著部隊的氣氛。第47團的團長有一次便看到,士兵們從各個地方探出腦袋,聆聽著副司令蹲在地上,演示當年美軍和法軍如何用發黴的麵包周期性滅鼠。
“老鼠這種該死的畜生,什麼都咬,什麼都偷,而且永遠也打不完。當時我們蹲在一個掩體裡的戰友,就會把這些發黴了的麵包聚攏在一起,然後熄滅油燈,關掉手電筒,拿出工兵鏟靜靜地等待著……”
德內爾雙手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美軍製式鏟子,閉目作假寐裝,嘴裡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戰壕裡的場景,周圍的士兵們雅雀無聲“突然,你能在槍炮聲的間隙聽到幾聲尖利的‘嘰嘰’聲,這個時候,你就知道這些畜生已經按捺不住本性了,而你,作為一個聰明的捕鼠人,應該沉住氣,屏住呼吸,就像睡過去一樣,直到這動靜從你的四周轉移到你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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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開打!”德內爾認得的一個機槍手笑著說道。
“不!”德內爾睜開眼睛,“先開燈,讓耗子的眼睛突然暴露在強光中,而你由於先前閉著眼睛,瞳孔還沒有在黑暗中放大,正好可以睜開眼睛一鐵鍁一隻耗子!一鐵鍁一隻耗子!”
德內爾順勢做出拍耗子的動作,惹得士兵們一陣哄笑。在哄笑結束後,德內爾站起身來,將鏟子遞還給主人“每次我們這麼做,都能打死十幾隻巴掌大的耗子,然後就能收獲幾天的清靜——直到這裡來一批新的耗子。”
“你們就再來一遍嗎,長官?”角落裡有人發問了。
“那是當然,得讓這群新來的知道這片戰壕是誰罩著!”
德內爾誇張詼諧的說法再次引起士兵的大笑。
除了通過講故事緩解士兵們的無聊之外,德內爾還會儘可能地加強士兵們的訓練,除了叫軍官們安排士官時不時上甲板訓練瞄準和裝彈以外,他還針對部隊存在的比較嚴重的問題設置了一些新的訓練方法。
比如在發覺第47團的士兵並沒有來得及接受使用巴祖卡火箭筒的訓練後,德內爾便從庫房裡找出一些廢舊的包裝布,用繩子拖在運輸船的後麵,讓士兵站在後端甲板上向包裝布發射火箭彈,以熟悉火箭彈的彈道。每次有人把丟到海裡的包裝布炸的粉碎,甲板上都會響起響亮的歡呼聲,德內爾也會獎勵這個士兵一塊從高階軍官食堂裡順來的小蛋糕、烤餅乾,或者一小瓶蓋紅酒。
這份物質獎勵實在小得可憐,但足以激起士兵們的自豪感和爭勝心,不少士兵在吃掉獎品之前或之後,甚至會像對待勳章一樣,將餅乾和瓶蓋夾在胸兜的開口處向其他戰友們炫耀,這樣的行為進而引發了更猛烈的訓練競賽。
如此生機勃勃的訓練甚至令第47團官兵自己都為之振奮,從團長艾德溫·蘭德爾上校到步槍手阿道夫·波特林列兵,每個人都對副司令交口稱讚。同樣的,德內爾也對47團的官兵們抱有好感,他從軍這麼多年,幾乎從來沒見過如此質樸善良的士兵。
但是好景不長,到11月4日,一股來自北大西洋的風暴襲擊了航行至馬德拉群島的第34特遣艦隊。海上波浪翻湧,船隻大起大落,運輸船上用於治療暈船的顛茄藥劑和苯巴比妥早已消耗一空,德內爾以身作則,拒絕了軍醫的一切藥物(乾了許多年郵遞員的他本來也不怎麼暈船),並號召那些尚能忍耐的官兵將寶貴的藥品留給更加需要治療的戰友,而切實需要治療的官兵也要儘量節省藥物。
儘管德內爾努力振奮部隊的士氣,士兵們也對德內爾充滿感激,但對大海的恐懼以及暈船帶來的虛弱還是對47團的士氣造成了不小的打擊。許多士兵私下裡問德內爾,如果風暴到開戰時還不停,已經暈船成軟腳蝦的自己該如何去麵對岸上的敵人;如果其他部隊的情況也都是都這樣,他們還能不能拿下卡薩布蘭卡。
“我們一定能。”德內爾每次都斬釘截鐵的回答,“我相信你們,也請你們相信我。”
1942年11月7日晚,第34特遣艦隊航行至摩洛哥海岸,從各戰艦的了望台上已經能看到卡薩布蘭卡星星點點的燈光了,西部特遣軍已經箭在弦上,但摩洛哥沿岸仍然風高浪急。海軍一般認為,浪高超過五英尺就不再適合進行登陸作戰,但艦隊氣象部門測出的最低浪高也有18英尺。
休伯特將軍和巴頓將軍都無比急躁,後者就為了法語手冊上一個重音的印刷錯誤,竟把手下的參謀一頓臭罵。
而德內爾卻顯得十分平靜,他在11月7日晚7點返回了旗艦,向巴頓提出了一個令後者瞠目結舌的申請,得到批準後便在11月7日晚9點25分,頭頂1鋼盔,背著一杆加蘭德半自動步槍,掛著刺刀、水壺等全套裝具返回萊昂號運輸船。他一回到運輸船底層就洪亮的嗓門將船上的1營和2營近一千名士兵召集起來,對著夾在左手的筆記簿,最後向大家強調了一遍暗號和行動方略。
隨後,德內爾便對士兵們發表了一通簡單的演說。
“氣象部門保證,明日拂曉前後浪高將降到24英尺,那正是我們發動進攻的最好時機。你們的任務蘭德爾上校和其他營連指揮官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這裡沒有必要強調一遍。關於隱蔽、聯絡、急救的一係列注意事項,我也早就訓練過你們,你們也訓練得很好,我也不必再婆婆媽媽地嘮叨。你們隻要記住,你們是最優秀的軍人,而你們的敵人不過是一群二流的守備部隊,對付他們,隻要拿出勇氣,保持鎮定,就能無往而不利!”
德內爾掃視了成百上千雙顏色和神色各異的眼睛,繼續吼道“我是卡薩布蘭卡登陸計劃的實際製定者之一。你們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士兵,我認為我沒有必要向大家隱瞞任何事情。根據司令部的估計,在摩洛哥戰鬥的第一天,我們就會有一千七百人陣亡或失蹤,這些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你,有可能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我不會向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保證,他能在戰鬥中幸存。”
船艙裡鴉雀無聲,隻有零星的咳嗽聲和水壺等金屬碰到船艙的輕響。
“但我唯一能向你們保證的是,我,讓·德內爾·戴澤南,自由法國準將,西部特遣軍的副司令,將出現在一批駛向摩洛哥海岸的登陸艇上。記住,戰友們!”
眾人矚目之下,德內爾伸出右手,從口袋裡掏出手電筒舉過頭頂,反複按下電鈕,發出“進攻順利”的信號“無論發生什麼,我與你們同在!”
在第47團官兵眼中,德內爾的姿態就像是矗立在紐約港外的自由女神像,他手中的手電筒就像女神高舉的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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