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看美國第二軍軍長弗蘭登道爾那副失魂落魄、如喪考妣的倒黴相,再看看位於山口西側庫維夫小鎮中放了羊的第二軍士兵,任誰都會覺得美軍這下完蛋了。但德內爾剛到前線,便意識到美軍的情況根本沒有弗蘭登道爾和安德斯想象的那麼糟糕。
雖然弗蘭登道爾將部隊如同攤大餅一樣灑在山穀四周的部署愚蠢得令人窒息,然而凡事都有利弊。德軍確實輕而易舉地攻克了山口,也確實沿著13號公路席卷了沿途的守軍,但正由於弗蘭登道爾分散的部署,兩側山地上的美軍實力仍然完整。隻要美軍能夠穩住陣線,擊退正向美軍後方狂飆猛進的德軍先頭部隊,並封堵住布漢姆山的缺口,美軍仍有希望穩住陣線,德內爾甚至可以斷言,希望是很大的。
於是在抵達前線前,德內爾便要求弗蘭登道爾想儘辦法給他輸送援軍。即使第二軍現在已經找不到成建製的部隊,至少也要給他送來一些散兵遊勇以供補充。
弗蘭登道爾答應了他的請求,於是德內爾便乘車趕往前線,開始利用倉庫中堆積如山的裝備伏擊將要深入美軍後方的德軍先頭部隊。
“淡定,淡定。”
德內爾一邊用望遠鏡追蹤著充作前鋒的德軍裝甲部隊,一邊像安撫牲口一樣低聲安慰著身旁的美國官兵。通過模糊的望遠鏡鏡片,他看到非洲軍團的摩托車錯過了他命人埋下的反坦克地雷,真是個不錯的開始。
一分鐘後,第一輛四號坦克的履帶壓到了反坦克地雷上,伴隨著一聲巨響,那輛坦克頓時被吞沒在了煙塵中,履帶片和負重輪飛得到處都是。德軍縱隊剛一停下,德內爾便對身邊的美軍中士喝道“起爆!”
來自堪薩斯州的美軍中士咬著嘴唇,用汗津津的手掌狠狠按下起爆器,近五百公斤tnt立刻在德軍縱隊中央炸出了一個黑色的蘑菇雲,一輛數十噸重的坦克像個玩具一樣被拋到十幾米高的空中,然後變成了一堆分崩離析的零件。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讓世界都安靜了十幾秒,等到沙塵稍微散去些許,德內爾大概數了數這場大爆炸的成果兩輛坦克徹底報廢,一輛坦克重傷,還有一輛坦克雖然從外麵看上去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害,但半天沒什麼動靜,看來裡麵的乘員不死也得脫層皮。
除此之外,德內爾看不到哪怕一個站著的德國人。
海量炸藥的殺傷效果實在顯著,德內爾明顯感覺到身邊的美軍官兵也都有些發蒙。
把炸藥整箱埋到地下引爆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奢侈行為,要不是美軍已經潰不成軍,倉庫裡的物資不銷毀的話就隻能資敵,他可舍不得將正常情況下一個師一個月都很難用完的炸藥當大號地雷用。
好在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批炸藥的效果相當震撼,總算沒有浪費。
德內爾轉身拿起電話,命令位於德軍當麵的阻擊陣地開火射擊。過不多久,兩門從英軍那裡要來的兩磅炮就開始向著那些看上去還算完好的坦克開火,德內爾收攏起來的法國士兵也開始操縱75小姐瘋狂射擊。
在遭遇打擊後,德國坦克立刻如德內爾預料的一般向道路兩側展開橫隊,於是不多時,又有一輛坦克壓上了德內爾提前命人埋好的反坦克地雷,化作了一團燃燒著的鐵棺材。這下德軍終於陷入到混亂之中,在德軍行軍隊列東側,利用馬廄偽裝起來的美製157毫米反坦克炮也開始發出怒吼。
可惜的是,德內爾雖然從倉庫中翻出了炮,卻沒能找到合格的炮手。這門被德內爾寄予厚望的反坦克炮最終隻摧毀了一輛三號坦克和兩輛裝甲車,就被德軍找出來,然後一炮轟成了零件,炮組成員當場傷亡過半。
不過即使如此,德軍也失去了突破的能力。損兵折將的德國佬一邊向美軍的陣地胡亂射擊,一邊倒車跑路。德內爾手下這支拚湊出的部隊也實在缺乏反坦克能力,一群人就隻能任由德國佬留下一堆坦克殘骸和屍體後灰溜溜地離開。
等德軍退出美軍反坦克炮的射程之外後,德內爾含蓄地表示了不滿“下次我要親自指揮反坦克炮射擊,這次真是太可惜了,我們本來能把這幾輛該死的四號全都留在這裡。”
旁觀德內爾指揮的美軍中尉此時並不感到可惜,麵對眼前散落的到處都是的坦克殘骸,他對德內爾隻有敬仰“我們現在應該乾什麼,長官?”
“向前進。”
“是的,長官!”美軍中尉沒過腦子就答應了下來,當他準備複述命令的時候才意識到了部隊,“您是說……前進?”
“是的,前進。”德內爾提起加蘭德步槍,開步帶頭邁出了戰壕,“這裡的地形太糟糕了,我們必須向前推進到布漢姆山,占領富薩那隘口。”
這個所謂的富薩那隘口扼守著從富薩那穀底到庫維夫的必經之路,位置雖然關鍵,地形卻並不險要,兩側高地到公路的高度差隻有不到兩百米,而且坡度不大,坦克能直接開上來。比起卡塞林隘口,說此地無險可守絲毫沒有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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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人不會占領那裡嗎?”
“即使德軍占領了那裡,也必定立足未穩,我們還有機會。”
中尉不情不願地下達了進軍的命令,同時快步跟上了走在前麵的德內爾,繼續質疑著德內爾的抉擇“可是不依托防禦陣地的話,我們也無法戰勝剛剛撤走的德國人,他們還剩下幾輛坦克呢!”
遭到質疑的德內爾並沒有生氣,他認真地對這個問題很多的中尉解釋道“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如果我們追上去,他們的指揮官會有很大概率繼續撤退。”
“但萬一……”
“那我們就撤,戰場上哪有十拿九穩的事。”
於是乎,這個剛剛才取得一場大勝的連隊就這樣帶著惶恐的心情穿過了他們自己搞出的修羅場坦克、汽車和人體零件散落的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著橡膠燃燒的刺鼻氣味,許多美國士兵當場吐了出來。
經過戰場後,美國人確實安然抵達布漢姆隘口,期間不僅沒有遭到攻擊,還遇到了不少與部隊失去聯係的英國士兵。德內爾來者不拒,將這些散兵遊勇統統編入到自己的部隊中,他能指揮的兵力因此逐漸上升到了兩百人。
抵達高地後,他立刻命令士兵們把隨身攜帶的反坦克地雷全部埋到他指定的位置上,隨後再全力構築陣地,他則在隘口的反斜麵建立了指揮所。過不多時,他在後方指揮重武器的副官朗伊德上尉(此前跟隨德內爾為法軍結尾的塞內加爾狙擊連的連長)急匆匆地向他報告,法軍的野戰炮已經設置完畢,英軍的兩磅炮也很快就會抵達一線陣地。
德內爾點點頭,立刻又讓朗伊德指揮步兵設置陣地,他自己則通過電報員全力聯係富薩那穀地中尚未崩潰的友軍,很快,英軍、美軍、法軍各路散兵遊勇便彙聚到了他的帳下。有一個英國連隊還帶來了一個重要情報,被他伏擊的德國人選擇在流經穀底的哈塔河中段布置陣地,準備同後方趕來的德軍第10裝甲師後繼部隊彙合。
德內爾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讓德國佬睡個安穩覺。於是他立刻督促炮兵布置好陣地,準備夜裡去給德國人一點小驚喜。於此同時,他還將後方送來的一個個連、排分散布置到隘口前三公裡的範圍內,讓他們在山穀中埋滿了地雷。
許多軍官對德內爾的布置感到疑惑,這些分散的陣地在德軍麵前可想而知會有多麼脆弱,既然如此,德內爾為什麼不集中兵力呢?
德內爾對此的回應是,這些部隊本就是分屬三國的散兵遊勇,連統一指揮都很難做到,與其把他們集中起來然後被德國人一鍋端,還不如分散出去,就算他們全部一觸即潰,德國人在每個陣地前展開進攻隊形、排除陣地前的地雷還得差不多半個小時呢!就算德國人能夠同時對付三四個陣地,這近二十個互相掩護的陣地足夠德軍處理一個白晝,如果部隊作戰頑強,說不定還能頂到第二天。
畢竟德內爾的任務不是打贏德國人——這根本不現實——他隻需要拖住德國人,拖到第九步兵師和大紅一師抵達戰場,那就什麼都好辦了!
於是當天晚上,德內爾便依照他當年在蘇瓦鬆的經驗,仔細布置了這些防禦陣地。晚上九點,朱安從阿爾及爾師中抽調的一個完整的、配備了反坦克炮的摩托化營抵達了前線,德內爾便將這支部隊當成了總預備隊。
兩個小時後,德內爾在夜幕的掩護下,親自帶著一個連隊潛伏到了德軍駐地以南兩公裡的山上。通過炮隊鏡,德內爾看著德軍士兵在平坦的穀地裡肆無忌憚燃起火堆取暖,不由得感慨道“他們在沙漠裡呆的太久了。”
“確實。”身旁的副官朗伊德信服地點頭,“怎麼挑了這麼個挨揍的地形紮營啊?還把這兒當成隨地都能紮營的沙漠啊。”
“不好好炸一炸,上帝都看不下去。”德內爾冷哼一聲,伸手接過了電台話筒,“3號位,坐標182,379,一發試射,放!”
一發美製105毫米榴彈炮炮彈如同流星般劃過突尼斯明朗的夜空,徑直落入德軍第10裝甲師一部的陣地中,德內爾當即下令對德軍駐地實施炮火覆蓋。過不多久,美國的、英國的和法國的炮彈就把德軍的陣地變成了一口大沸鍋。由於臨近物資集散地,炮彈管夠,這場炮擊足足持續了二十分鐘才慢慢停歇,炮火之下,德軍工事一片狼藉。
“裝甲車以北大概四百米的地方有大量德軍汽車。”朗伊德提醒德內爾,“那可是高價值目標,將軍!”
“不著急。”德內爾氣定神閒地盯著德軍陣地,直到幸存的德軍士兵在軍官的指揮下手忙腳亂地衝上汽車,準備沿著公路向後方轉移的時候,德內爾立刻急促地連續報了多個坐標。幾秒鐘後,蜂群一樣的炮彈發出駭人的尖嘯聲,幾乎同時砸到了德國人頭頂,然後又是第二輪、第三輪……直到所有的汽車都變成了扭曲的廢鐵。
此後,德內爾又以驚人的運算速度和統籌能力協調十幾門彈道各異的榴彈炮向德國人頭上傾瀉火力,敵人的痛苦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在此期間,盟軍至少摧毀了5輛裝甲車(其中3輛是半履帶車)和14輛汽車,殺傷更是不計其數。
看到這一幕,德內爾才滿意地離開炮隊鏡前,向朗伊德解釋道“聽到炮聲後,德國人肯定要鑽進掩體,首輪炮火覆蓋其實打不死幾個人。我故意打的不準,就是為了讓德國人以為我們隻是知道了他們的坐標,閉著眼瞎打的。為了防止再挨炸,德國人肯定要坐車轉移陣地。等著他們上車到了公路上,四下一片空地的時候,我看他們去哪裡躲炮彈。”
朗伊德對德內爾豎起了崇拜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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