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結束後不久,薇爾莉特又一次在沒人幫她拆卸機械手的情況下洗了次淋浴說是淋浴,實際上就是用水管從頭到腳澆了一遍罷了。感受著動作越來越滯澀的義肢,薇爾莉特心想,照這麼下去,這副機械臂能不能撐過這個月都是問題,如果到那個時候,自己還沒被槍斃,那德國人又會怎麼對待她這個“廢物”呢?
薇爾莉特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著,繼續過著枯燥的牢獄生活。約麼到了勞動節前後,她估計櫻桃應該已經成熟了,便開始幻想起美好的戰後生活。
她多麼想找一個晴天,讓阿讓騎摩托載著她到郊區,兩人並肩漫步在青蔥的果園中,嗅著梨花的香味和泥土的腥氣,快活地談天說地。又或兩人倚靠著同一麵柵欄休息,一言不發地感受著和暢的春風。
在她的幻想中,一切都完美地如同童話一般,阿讓滿臉輕鬆愉悅,全無沉鬱焦慮的情緒,味覺也恢複到甚至能和她探討不同品種的櫻桃細微口味差彆的程度。而她也可以用自己如蓮藕般光潔的手臂,而非令人生厭的德製義肢,輕輕幫阿讓拂去掛在衣襟上的柳絮。
儘管隻是徹徹底底的幻想,她還是忍不住被這美好的未來所感染,臉上也掛上了與獄中生活格格不入的微笑。
“傻姑娘,你笑什麼?”
薇爾莉特的第四任舍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問她道。
已經做好了犧牲準備的薇爾莉特已經沒什麼需要矜持的了,她毫無羞澀地吐露出心聲“我在想我的愛人,麥奎林夫人。”
“他是誰?”
“一個可愛的傻小子。”
麥奎琳夫人愣了一下,她估摸了一下薇爾莉特的年齡,隨後追問道“你的‘於連’?”
麥奎琳夫人顯然誤解了薇爾莉特的意思,把她對阿讓的昵稱就按字麵理解了。
薇爾莉特莞爾一笑“他更像我的‘馬呂斯’。”
“馬呂斯……”老太太輕輕念叨了一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突然伸出滿是皺紋的乾瘦手指,在薇爾莉特的大腿上劃出一短一長兩根橫線,然後又是一條豎線,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能再明顯了。
薇爾莉特既沒有讚同,也不曾反對,隻是微笑著保持沉默。
麥奎琳見狀也沒有再追問“那就祝那位‘馬呂斯’先生好運吧。”
…………
“好運?確實是夠好運的。”
德內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鋼盔,上麵還鑲嵌著一塊近七厘米長,最寬處約兩厘米寬的梭形彈片。他看了一眼,也僅僅是一眼罷了,就又一次把頭盔戴回了頭頂,大聲命令身旁嚇得臉色蒼白的第十六團官兵道“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通訊兵在哪!”
“在這,長官!”圍攏過來的士兵一哄而散,隻有通訊兵背著一個彈藥箱那麼大的通訊電台逆人流而動,跑到了德內爾身邊。
德內爾一把拿起耳機放到耳邊,對著麥克風呼叫大紅一師的炮兵主任史密斯中校,過不多久,數十門105毫米團屬、師屬榴彈炮便在史密斯的協調下發出怒吼,將德軍炮兵所有可能的藏身之處都覆蓋了一通,讓它們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剛放下麥克風和話筒,電台就又響了起來,聽筒裡傳來了特裡·艾倫緊張的聲音“方塊6,這裡是紅桃a。你那邊什麼情況?”
還能問什麼情況,問問德內爾是死是活唄!
德內爾從容回答道“情況非常好,連有驚無險都算不上。敵人把最後的老本都拿出來了,日落前我軍必能拿下609高地。”
“那我就放心了,你千萬保重。”
“放心。”
“快看,將軍!”德內爾剛一放下聽筒,又有人向他彙報前線的情況,“135團的人拿下455高地了!”
他拿起望遠鏡看了一眼,便立刻發覺德軍的防線已經瀕臨瓦解,此時決不能給對手——德軍巴倫森戰鬥群——任何喘息之機“讓e連繼續向前突擊,不要讓455高地的潰兵退到609的陣地上!彆怕傷亡!現在就是該玩命的時候!今天少死一個人,明天就得多死十個!”
第16團團長將德內爾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前線官兵,僅僅三分鐘後,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執行,第16團2營e連剩餘的一百多名官兵在連長的帶領下向609號高地上的德軍主陣地發起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