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不願意嗎?”
“我自然是願意的。”薇爾莉特低著頭,囁喏地答道,“但我隻懂得殺人,從沒學過抓捕,萬一我下手不知輕重,讓要犯出了閃失,隻怕會耽誤帝國的大事。”
得到解釋的黨衛隊中尉這才收起不滿的麵孔“你不必杞人憂天,我們要去的地方堪比奧吉亞斯的牛圈,裡麵住的全是垃圾,沒什麼要犯,多殺個少殺個無足輕重。”
“我倒是沒聽說過巴黎有治安這樣糟糕的地方。”
“不要多嘴。”中尉極不耐煩地嗬斥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於是薇爾莉特就在中尉的命令下,換上了一套不帶任何標識的黑色德國軍裝,再頂上一頂標誌性的德國鋼盔,最後登上了一輛載滿了國防軍士兵的保時捷卡車。
她剛上車,就聽見中尉對身旁的老士官說道“給她一支步槍。”
“她會把我們殺光的,盧卡爾中尉。”
“她不會。”那個薇爾莉特現在才知道名字的中尉篤定地安撫著擔憂的部下,“如果她真那麼做了,不僅她會死,她認識的所有人都跑不掉。”
老士官無可奈何地答應下來“好吧,中尉,我們會給她一把毛瑟槍。”
等盧卡爾中尉離開之後,老士官才罵罵咧咧地吐槽“她的朋友跑不掉又有什麼用,那時候我們早他媽的完蛋了。”
“你在說什麼啊,老爹?”
“約翰,把你的步槍給那位夫人——啊,步槍就好,不要給子彈,反正盧卡爾中尉隻說了步槍。”
“刺刀呢?”
“當然也不給,你這個蠢貨!”
罵完之後,這個被部下稱為老爹的士官慢騰騰地上了車,對著接過毛瑟步槍的薇爾莉特無奈地微笑了一下“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夫人,我們可從來沒得罪過您,這幫臭小子也才剛入伍,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還請您高抬貴手。”
老士官的話驚掉了車裡所有德國兵的下巴,這幫新兵震撼地看向了老士官,又不約而同地回頭打量著貌似人畜無害的薇爾莉特。
“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這麼說,尊敬的士官閣下。”薇爾莉特淡淡地回答,“我們不都是為第三帝國服役的嗎?”
“那就好。”老士官客氣地對著薇爾莉特點了點頭,“真高興您現在和我們站在同一邊,您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便是,隻要不違背上級命令,我一定儘力而為。”
“您客氣了,士官閣下。”
“這位女士到底是什麼人?”被稱為約翰的二等兵壓低聲音問老士官道。
你們這幫混蛋,怎麼連薇爾莉特夫人的大名都沒有聽說過?”老士官偷偷瞥了薇爾莉特一眼,然後扭頭扶著鋼盔沿低聲回答,“好吧,你們問我可算問對人了。一九一七年冬天,我所在的第十軍最早突破了意大利的伊鬆佐河防線,並且乘勝追擊,繼續突破了皮亞韋河,此後不久,我所在的營就在加達湖附近撞上了法國軍隊。”
“薇爾莉特夫人就在青蛙那裡當護士?”拄著撕布機的機槍手也忍不住加入了對話。
“護士?蠢貨!是步兵!”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老兵簡直忍不住要發抖,“我們陣地上二十多號人——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步兵啊!一眨眼功夫就讓她用一杆步槍殺了個雞犬不留!幸虧我當時被浮土埋了一半,又昏死過去,這才苟活到現在!”
“臥槽!你故意嚇我們吧,怎麼可能?!阿喀琉斯都做不到!”
“阿喀琉斯給她提鞋都不配,她是冥神的化身,是女性的赫拉克勒斯。”老士官歎了口氣,“說不定一會你們就能見到了,當然咯,我覺得還是見不到更好。”
隻是機槍手仍然不以為然“我還是不信,哪有人快的過我手上的家夥什。”
儘管老士官儘力壓低了聲音,但敏銳的薇爾莉特還是把德國兵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遇到一位“故人”,當然,這位“故人”肯定也沒想到能再見到自己。
這個世界可真小。
車隊很快出發,沿著凋敝的涅爾大街北行。薇爾莉特緊貼著兩側監視她的德國兵,一動不動地坐在車廂中間,認真地思考著未來我已經殺掉了可憐的馬蒂爾德、蒂貢,還有其他一些我不知名的抵抗者,但德國人以我的朋友為威脅,要我繼續殺掉更多無辜的人——我該怎麼辦?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經過儘可能冷靜地思考,薇爾莉特起初認為自己不得不做一個艱難地抉擇是保全自己和朋友而加害更多的人,還是拒絕殺人而犧牲自己和朋友?但是很快她又發現,最優選擇必定是保存自己和朋友,因為那些即將被她戕害的無辜者無論怎樣都會死,不死在自己手上,也會死在德國人手上。
正如在刑場上的時候,就算薇爾莉特最終沒有處決剩下的三個人,那三個人也沒有就此幸存。
因此這種糾結終於變成了一個曆久彌新的哲學問題康德與邊沁哪個才是對的?是應該堅守道德準則,哪怕為此做出額外的犧牲?還是應該儘最大努力使更多人生存,哪怕方式悖逆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