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臨離眸光變幻幾許,來不及思考其他,隻是迅速出手從安陌的手腕上扯下了這條骨鏈。
見安陌不解的目光落了過來,臨離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似乎過激了,她垂眸,聲音低低地解釋著。
像是為自己找的開脫借口。
“我來。”
“我和他們是同類人。”
她體內也有蠱。
說著,不等安陌拒絕,她把骨鏈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不知為何,臨離一戴上骨鏈,就感覺骨鏈像是有所感應般,變得異常興奮起來。
是的,興奮。
而不是對周圍蠱蟲的那種危險的抵觸感應。
而是一種失而複得的莫名熟悉感,像是感應到了久違的氣息而產生的一種莫名興奮。
臨離心下存疑,但也不清楚骨鏈的具體用處,隻覺得骨鏈的溫潤與她肌膚上的體溫相恰,無比的貼合。
陽城一間廢棄的小屋,地板上稀稀拉拉地堆放著廢品。
房間昏暗得看不清人影,隻有窗外微弱的燈光照進來。
少年正交叉著雙腿端坐在一塊大紙板上,背脊挺得筆直,臉色有些發沉,那張向來柔和的臉此時冷峻又嚴峻。
沒想到,赤比他想象中還要瘋狂。
號令的這群凶蠱竟如此霸道,生性猛烈凶殘。
他若是不用傀儡術的話,隻怕真的對付不了遠在千裡之外的蠱蟲。
那個血族女孩
他本不想操控暴露自己的,而且任何禁術都有風險,稍有不慎就會被反噬。
但是如今也彆無辦法了。
赤的事他得兜底,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無辜的人死在苗疆蠱術上。
香爐裡點燃著不知名的香,輕煙飄散於這方小室內,逐漸驅散少年腦中那雜亂的思緒。
蠱蟲在手腕處拱得異常激烈,少年繃緊了神經,雙手施法,力度剛健,靈活變幻。
不過片刻,他的額頭就滲出了細密的汗。
少年臉色蒼白,打著手勢,氣勢卻無比淩厲,看似柔弱的身姿裡卻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乖巧的外表褪去之後,那雙漂亮的眼眸裡盛了漆黑的濃霧,深不可測,似是擁有毀天滅地的氣勢,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啟。
呼啦啦的風聲卷入,從破敗的窗外席卷而來,掀起少年的風衣下擺和額頭碎發。
風揚,術起。
乍一看,風雲亂,術法生,真像哪位仙子下凡,此時正在施法渡劫一般。
“邪降凶蠱,厄符陰咒,奪魂控術,鬼邪陰靈”
每念一句,少年的臉色就蒼白一分,淡色的唇被他強撐著精氣神而咬出了血痕,平添了一抹嗜血的瘋狂。
眼底是化不開的濃鬱厲勢。
“人用其術,不可作亂,危災禍事,通通退散”
在少年強製施行傀儡術進行遠程控蠱的同時,戴上了骨鏈的臨離幾乎是被迫隨著少年的動作而同步。
她腿微曲,乾脆利落地雙腿交疊坐在了地上。
任憑周圍的蠱蟲圍了過來,但是卻不能再靠近她和安陌分毫。
臨離眼神一瞬就變了模樣,穩中帶剛,剛中帶韌,徒生出一股似她又不像她的傲然風骨。
多了一絲像是正道的氣息。
那是獨屬於苗族一派渾然天成的正派氣魄。
冷靜,霸道,堅韌,不可摧,不可折。
在和控蠱人感應到的某一瞬間,臨離徒生出一股強烈的預感。
她感覺自己本該如此,強大無畏,一身傲骨。
這才該是她。
這才該是他們。
最後存活下來的異族人。
他們體內的血脈,從不該是讓他們受儘冷眼和委屈的恥辱,他們也能夠成為拯救蒼生的英雄。
本就亦正亦邪的他們,即使世道不公,不容他們,可他們還是會拚了命地想救下那些無辜的人。
不止此刻被操控的臨離,還有那嘴角滲了血絲、氣血全無但仍在拚命支撐著自己的少年。
傀儡術起,木偶人動。
以身試法,緣起緣滅,因果相隨。
這是天道的緣法。
動用禁術的少年,最終以一己之力承下所有因果。
這些因果善惡,少年並非不知,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
喉間腥甜湧起,少年極力壓製,那殷紅的血液還是從嘴角蜿蜒而下。
嘴角帶血的少年,邪氣橫生,氣息冷冽。
被反噬的身體,如同落入凡間的仙子,必須以身抗衡天道,度過這場天劫才能救這世道。
手腕不可控地顫抖,少年此時已經筋疲力儘了。
凶蠱性烈,少年能夠通過骨鏈中的子蠱感知到那邊的危急,也儘力想要壓製。
但奈何,傀儡術的施展已耗儘他的氣力,以他如今的狀態,他無法壓製住那沾了血、被人血獻祭過的凶蠱。
那不止幾個,而是一群,以人血獻祭過的,單單這幾個因素加在一起,就讓蠱蟲變了性。
鬼有厲鬼,蠱有凶蠱。
古室裡,無氣流交錯衝撞卻無端起烈風,獵獵作響,似風起雲湧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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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然的氣勢讓凶蠱不敢靠近,被迫堵在外圍。
臨離渾身緊繃,在少年失力猛地吐血之際,隻覺得心臟驟然收縮,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
難以言喻的疼襲來。
心臟處莫名騰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慌亂,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隻知道在那一瞬間,自己失了心神,連神智都有些迷離的恍惚。
下意識,臨離幾乎是立即確定,骨鏈的主人受了傷。
而且是重傷。
被反噬了嗎
這樣下意識的認知讓臨離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怎麼回事?
為何,她能夠隱約感應到骨鏈主人的狀態。
極差,差到連她都無端滋生出心煩意亂的恐慌。
臨離雙手撐在地上,臉上布滿了汗,她雙眼有些迷離,正急促地大口呼吸著。
喘不過氣的感覺。
像是溺水了一樣。
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那股不知緣由的恐慌一直未退散,緊隨著她的心臟,極速蔓延至全身。
臨離緩了一會,才渙散著眼神,低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腕,那裡的淡青色血管裡,有異物在順著她的血液而湧動。
似興奮,像不安。
很奇怪,臨離覺得應該是擔憂和恐慌占了上風。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體內的蠱。
小小的,隱藏在血液中,劇烈湧動,給她帶來不安的心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