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的黑衣男子麵容靜美,唇邊勾著淡笑,若朗朗明月般安靜地坐在棋桌前,麵前正擺著一盤落子詭秘的棋局,桌子旁則是掛著一幅掛簾,上麵寫著“行走天下,未嘗一敗”八字,筆法遒勁有力,自然灑脫,若是仔細端詳,便會發現那是一副世間不可多得的字跡。
想必這名男子是外處來的棋士旅人,特意來到陵川找人對弈,故而才會在街道上擺攤。
王央衍看了一眼他麵前的棋盤,看著上麵黑白相間的棋子,微微挑眉。
她懂得一些下棋的規矩,雖然從未下過棋,卻還是能看出其中的玄妙之處,隻見那棋盤上的殘局棋風靈動飄逸,每一處落子都出人意料,其中白子明顯出於下風,幾乎沒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圍成一片的人們大多是懂棋的,見此情景不免紛紛議論起來,說著自己心中所想,有的認為白子尚有一戰之力,但也有的人認為黑子已然是勝了,更有一人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向年輕的黑衣男子施了施禮,說道“我來向閣下討教一番!”
年輕的黑衣男子和顏悅色地一笑,道“請!”
兩人就這樣在眾人的圍觀之中對弈起來,而後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之中忽然興起一聲長歎,隻見與年輕男子對弈那人冷汗直冒,自認不如,便退了下去,之後便再無人敢上前。
“這分明是死局,如何能勝?”有人歎息著說道。
王央衍一直都在二樓,觀棋不語,見此情景自然想要過去試一番的想法,正當她悠悠然地看了一眼下方那黑衣男子時,隻見那人恰好也看向她的方向,微微笑了笑,便似玉樹臨風般翩然生姿。
王央衍為美色所動,頓時愣了愣,不知為何想起當初聞溪午笑談時說的某句話,心中有了決定,她伸手在欄杆上一撐,便縱身輕盈地自二樓跳了下去,穿過人群來到黑衣男子麵前,道“這位先生,可否讓我一試?”
“姑娘請!”黑衣男子見到她,臉上笑意更濃,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央衍點了點頭,在他對麵坐了下來,而後便抬起了手,神色猶是認真了幾分,除了練劍之外,她想必還從未對一件事如此上心。
黑衣男子微笑地看著她,眼裡似有幾分滿意之色。
兩人在眾人眼中各自落子,並沒有什麼一鳴驚人的手法,明明都是無法令人讚歎甚至可以說是毫無章法的落子,卻一步接著一步,人群之中已然傳來質疑之聲,感歎這白子這一步棋走得實在不堪入目,十分笨拙,但即便如此,所有人卻不知為何皆是沉迷其中,不願走開。
這一次對弈持續了許久。
待到夕陽西下之時,人群之中忽然有人發出一聲驚歎,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發現在這不知不覺之中,白子已然扭轉了劣勢,很快與黑子平分秋色起來。
王央衍的神色前所未有地認真,額間有著細汗冒出,臉上神情平靜得波瀾不驚,每一步落子都毫無猶豫之色,仿佛是堅信那樣走才是對的。
黑衣男子的神色漸漸也變得凝重起來,或許還帶著一絲意外,他知道這是王央衍第一次下祺,所以她剛開始走子之時才會沒有太多的手法可言,顯地有些笨拙,看上去大部分以防守為主,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小姑娘原來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步步為營,每一步棋都有著連他都意料不到的用處。
王央衍心思之縝密,算力之強,甚至讓他都是感到絲絲驚歎。
本來還想顧念一番,給小姑娘防水,但如今看來是不需要了。
兩人都是在此時認真地對弈起來,沉浸在棋局之中,但卻苦了看棋的眾人,不僅思考跟不上,就連眼睛看的都是發脹發痛,不得不閉上眼睛暗自思索。
棋局之玄妙,不僅僅在於手法與算力,其中更是蘊含著布局的玄妙,傳聞柳暗花明一派相承的陣法便是基於棋局才會有所衍生,若是下棋下到深處,自然與自身的精神力有著很大的關係。
王央衍的精神力遠遠高於同境之輩,但若是要與黑衣男子想必,還差了許多,黑衣男子還在輕鬆應對之時,她已經感到有些力不從心,輕顫了眼,她晃了晃頭想要保持清醒。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棋盤,繼而看著變得疲憊的她,笑著說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隻是現在大局已定,你已經輸了。”
“輸了?先生看錯了吧?”
王央衍淡淡一笑,落下最後一字,棋盤上的局勢瞬間扭轉而去,人群之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驚呼,議論紛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