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曦走的時候是平靜的,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穿著她最愛的水藍色廣袖流仙裙,用最舒服的姿勢,躺在價值不菲的金絲楠木棺裡,麵容恬靜,合上雙眼的瞬間就斷了生機。
雲渺渺看到雲初曦神魂消散,知道她確實灰飛煙滅了,不由的嚎啕大哭,拚命喊到“曦姐姐!曦姐姐!你回來”可是已無人能回應她。
看到雲初曦本命玉牌碎裂,雲宴神色昏暗,嗤笑一聲“自作自受。”隨後想到什麼又喃喃自語“倘若重新來過,你還會做這樣的選擇麼?”
都說凡人修仙所圖皆為長生不老或飛升上界,但雲初曦不是,於她而言,拜入雲宗不過是少時爭強好勝的一個賭注,一次無聊的挑戰,卻不曾想踏上這條路便無法更改,前塵儘斷,前途渺茫。
她本是丞相之女,名滿都城的第一美人,她也不叫雲初曦,而是楚曦,雲初曦不過是門派賜名。
雖母親早亡,但有權傾朝野的父親,有寵愛她的兄長,有黏人可愛的幼妹,生活幸福美滿,哪怕她已年歲不小,父親也從未強迫她議親,這樣的背景下她卻莫名其妙的要和流霜打賭,去爭奪那勞什子修仙門派名額,甚至子啊拜入門派後把家裡親人都拋之腦後,隻在後來收到滅門死絕了的消息。
從小到大的天之驕女,修煉也是一日千裡,作為當年的新秀榜首,卻在結嬰後,她突然找不到修煉的意義,不論怎麼回想,都不知道自己為何修仙。
用她師傅的話說,她找不到自己的道,所以她的修為境界停滯了整整五百年,最後屈辱的老死
哦對了,不算老死,她一直燃燒自己寥寥無幾的修為用來維持年輕的容貌,保證自己以最美的狀態離開,導致最後修為散儘,如此說來,她應該算自戕?
一時間思緒繁雜,活了六百多年最後一刻卻在糾結到底是算老死還是自戕的念頭讓雲初曦忍不住輕笑一聲
“嗬…”
!!!
怎麼回事,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的笑聲?
雖然很嘶啞但她聽得真切,不對,她都死了,怎麼還在思考,她真的死了嗎?
丹田空空蕩蕩,四肢僵硬無比,周遭環境也是陰冷至極,但她清晰的意識到一個問題,她不但有了意識還有知覺,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緩緩睜開了雙眼。
四周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好像是她自己,低頭一看,她還穿著那身最愛的衣裙,但顏色比記憶中淺上了許多,還泛著淡淡白光,很像出竅期大能才有的元神出竅的樣子。
她隻見過師傅一次這樣的狀態,但是師傅的靈體很凝實,不像她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散。所以她這到底是沒死,還是這就是死後的世界?
“楚曦”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仿佛是從四麵八方傳來,很遠很遠,又好像就在耳邊,貼著她的耳朵在講話
聲音的音色非常好聽,如山間清泉滴落石澗,但在這樣的環境下隻是徒增她的恐懼。
雲初曦皺眉,她警惕的四周打量,卻什麼也看不見,定了定心神,道“你是何人?閻王爺嗎?”
那好聽聲音輕笑了一聲,答“你都認為自己死了,還有空關心彆人?”
聽他的意思自己好像沒死,可是她確實修為散儘了,靈體狀態下她也沒感受到任何靈力,雲初曦斟酌道“前輩的意思是我還活著嗎?”
“前輩麼?這個稱呼倒也不錯,你不算活著,但也沒死就對了。”聲音依舊帶著笑意,不難想象如果聲音的主人在她麵前,必然嘴角含笑,仿佛隻是因為她的一聲前輩取悅了他。
心中有了計較雲初曦的語氣裡帶上了些誠懇,說道“煩請前輩為我解惑,晚輩感激不儘!”
“我講了你可能也不懂”
聲音平靜到雲初曦覺得對方好像在說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不是看不起她,對方思考了一瞬,繼續道“我就挑一些你懂的說吧,你猜的不錯,你的肉身已經消散了,所以你身死但魂不滅,算死了一半,我能讓你複生。”
雲初曦聽到這番話心中震撼不已,她從未聽過出竅期以下有靈體一說。
他們修真皆以身體為本,靈力存於體內丹田,以奇經八脈遊走全身,她所達到的元嬰期也隻是靈力儲存較之金丹期更多,以元嬰的形式儲存於丹田故稱元嬰期。
根據書中記載,出竅期是以身體為媒介,以靈力外放凝聚成人形模樣稱為靈體,確有聽過出竅期可分離靈體與肉身,肉身毀靈體仍在也可重鑄肉身複活,但她隻是元嬰啊,現在體內也空空蕩蕩全無靈力,如何複生?
思及此她便問道“前輩要如何讓我複生,重鑄肉身嗎?可我感受不到靈力。”
“你看,這不就理解錯了嗎,你這狀態並非傳統的靈體意義,而是指你的靈魂,靈魂與靈體完全是兩個概念,也不需要重鑄肉身,我就說講了你也聽不懂。”
他似乎有些懊惱“不要糾結這個問題了,總之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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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前輩指點迷津,晚輩明白了。”雲初曦其實有些理解了,她的肉體死了,但是靈魂還在,靈魂大概就是意識。
“前輩要如何幫我複生呢?”她問道。
她其實不太想複活。
雖然活了六百多歲,到頭來卻隻有身為凡人的十多年的記憶鮮明,可她的家人都早在六百年前死了……
拜入雲宗後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卻不清楚為什麼那麼做,最後竟然因為沒找到自己的道死了,如果複生她又要過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嗎?她不知道。
她好像不是她了,不過雲宗還有便宜師傅,沒她在誰還給師傅閉關護法,還有渺渺,不知道沒了她的庇護渺渺會不會被欺負
正想的出神,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其實你的一切經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你有那麼幸福家庭,為什麼突然去參加雲宗選拔,你那麼愛父親兄長妹妹,為什麼願意離開他們,到最後接受他們的死訊,如果你這麼執著修仙問道,又怎會雲嬰之後寸步難行,六百年的孤寂你又是如何忍受的?”
他說中了她的心思,這一切也是她死後想的最多的問題。活著的時候好像從未想過這些,甚至很少回憶起往昔,和無甚交集的流霜打賭進入雲宗、對親人不聞不問、短暫的輝煌後修煉寸步未進……
師傅說她是因為沒有自己的道,她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這樣,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合理,就好像,有什麼操縱著她做了這一切。
想到曾經疼愛她的父親,溺愛她的兄長,崇拜她的小妹,最後的結局隻是一封書信,寥寥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