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首輔出去之後,便令自己的長隨跑一趟孫永寧的府上,要請孫永寧去自己家用晚宴。
孫永寧一天都提心吊膽的,根本沒心情吃飯,可是邀請他的是楊首輔,這個麵子可不能不給。
他收拾了下心情,讓夫人準備了幾樣禮物,提溜著便過去了。
吃飯的時候,他便先迫不及待的跟楊首輔說了這件事。
“老大人,其實這事兒說到底也不能說我們便做錯了......”他遲疑著,輕聲說:“畢竟這些年,刑部許多案子都是這麼審下來,隻要最後能出結果,上頭也不會管。可這次.....”
孫永寧這一路都是楊首輔一係的,能走到這一步,也都是楊首輔提拔的。
此時他心裡被建章帝今天的態度嚇得半死,下意識便想從楊首輔這裡得到些新的消息。
誰知道,楊首輔慢條斯理的問孫永寧:“今天桌上這魚,看到了嗎?”
孫永寧的筷子正在魚的碟子上,聞言就笑了一聲:“這哪兒能不知道?這不就是下官孝敬您的嗎?”
“是啊。”楊首輔嗤笑了一聲:“快船從山東那邊運過來,山東到京城,都還活蹦亂跳的,一條魚本身多少錢?用這個船運回來,又是多少錢?”
孫永寧有些不安了,忐忑的看著楊首輔:“大人,這,這也不獨獨是下官這麼乾......下官也隻是孝敬您的一片心......”
楊首輔麵色淡淡的,挑起眉看著他:“你也不獨獨是孝敬我一個人吧?總還得孝敬孝敬彆的上官,打點打點彆的同僚吧?”
孫永寧額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看著楊首輔,不知道楊首輔到底是什麼意思。
送禮嘛,當然得送到人的心坎兒上。
而且得講究一個與眾不同。
這才能體現出用心不是?
楊首輔歎了口氣:“這一條魚,隻怕能買我府上一年的魚了。永寧啊,你糊塗啊!”
這一句話說出來,孫永寧馬上就懵了,離開座位噗通一聲在他跟前跪下:“大人!大人!我......”
他腦子都懵了,一時之間想到了許多事。
比如說,以前他也送孝敬,可是楊首輔卻不會跟今天這樣,專門拿出來敲打他。
這次楊首輔表現的太奇怪了。
倒像是......像是故意專門提起這個,有話要暗示他。
孫永寧嚇得心裡心驚肉跳的,急忙衝孫永寧強行扯出一個笑臉:“大人,您行行好,教教下官。”
“辭官吧。”孫永寧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將帕子又扔回了桌上。
孫永寧頓時跌坐在地上,他此時眼睛劇痛,太陽穴也突突突的跳的厲害,整個人都像是掉進了冰窟。
辭官?
他才多少歲?他才四十四歲!
這個年紀,做到了一部尚書,進了內閣!
國朝幾人能有這樣的殊榮?又有多少人能有他的這份能耐和恩寵?
他前途無限,以後還可能會是帝師,會是太子太傅,他的前程是肉眼可見的光明。
可現在,楊首輔卻直接要他辭官。
他有些失態,短暫的愣怔過後便不可置信的說:“大人!我不過就是任由趙普生動刑了而已!也不是沒有過堂之前動刑的事,我到底錯在了哪兒?”
何況就算是有錯,他覺得按照他在朝中的人脈,這一次也不至於就需要致仕了。
這跟殺了他有什麼兩樣?
楊首輔放下酒杯,就那麼平靜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