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宮尚角難得沒有一絲猶豫就下了斷言,“那些待選新娘裡任誰都可能是無鋒刺客,惟獨鄭二小姐絕無可能。”
除非無鋒首領是章雪鳴的親爹親娘,願意用整個無鋒來供養她還差不多。
像章雪鳴那樣在家中一腳出八腳邁,一天五套華服更換隻是起步的嬌姑娘,家底不夠厚實的都養不起。
宮尚角常年行走江湖,練就一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話剛出口,就察覺對麵的宮遠徵小小地呼了口氣。
他詫異抬眸一瞥,瞧見宮遠徵微低著頭,擱在腿上的右手悄悄地撚了幾下食指和拇指,手肘似不經意地擋住了腰間的紅蓋頭,眼睛盯著左手擎著的茶盞,白水在茶盞中晃蕩,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他的耳朵卻紅得十分顯眼。
宮尚角直覺不對,不動聲色地垂眸吹著茶盞裡冒出的熱氣,在腦子裡把宮遠徵從醒來後的一舉一動快速地過了一遍。
從小隔間出來,拍打衣袍——宮遠徵那時就已經發現紅蓋頭還彆在他腰間了,他沒拿下來就是不想拿下來。而且他那麼愛乾淨,發現身上那麼多雜質顆粒,居然沒有抓狂大鬨?不正常!
坦白已經給自己把過脈——宮遠徵的醫術並不比毒術弱多少,隻是他對研製毒藥比救治病患更上心。通過把脈,他會隻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好了,中的藥是補藥,卻發現不了彆人的內力在自己的經脈、丹田運行過?發現了卻不問,有貓膩!
用左手拿杯子,還撚手指——宮遠徵在醒來前一直與章雪鳴十指相扣的那隻手就是右手……
嘶~
遠徵弟弟長進了。
宮尚角這才驚覺這個看似抓不住重點的蠢弟弟其實一直在巧妙地轉移他的注意力。
宮遠徵想要隱瞞的事不止一件。
他不想讓宮尚角知道,他多年來以身試毒弄得自己沉屙難愈的事,這是一件。
還有一件,宮遠徵對章雪鳴起了心,動了念。
不管是他覺得能讓宮尚角離開宮門前還要特意叮囑他照顧的人,理應與角宮徵宮親近,所以他不準章雪鳴親近宮子羽,想要使壞欺負人,讓章雪鳴“回歸正途”;
還是被那本不該存於世間的絕色迷了眼,單純是想要得到、想要獨占的雄性本能作祟;
抑或是章雪鳴救宮子羽展露出的武力太驚人,打小就根深蒂固的慕強心理讓他不由自主地關注章雪鳴,也想要讓章雪鳴注意到他;
又或者章雪鳴修煉的功法特殊引起了他的興趣,而章雪鳴的內力在他的經脈、丹田內運行過的感覺,給他留下了有彆於他人的親密感……
毋庸置疑,宮遠徵已經將章雪鳴納入了視野。
但是,宮遠徵從離開小隔間到現在都沒問過章雪鳴的情況,他對那種藥表現得很感興趣的樣子,宮尚角也沒告訴他章雪鳴內力護體不容人觸碰的事,他卻始終沒有提起過要去給章雪鳴把脈。
刻意無視等於掩飾。
很可能是下意識地想把這件事深藏起來,暴露了前一件事也不願意讓他敬愛的哥哥發現這件事。
宮尚角輕輕轉動著手裡的茶盞,若有所思。
自從擔起了角宮的責任,每年他外出的時間遠比待在宮門的時間多。
他自宮遠徵七歲起接手教養他的事,也清楚知道他沒辦法時刻保護這個年幼的族弟。
困境會逼人成長,在他看不見管不到的地方,宮遠徵遇到的惡意恐怕比善意更多。
隻是宮遠徵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表現得乖巧又聽話,笑得燦爛又明媚。
宮遠徵不訴苦,他就裝作不知道,成全小孩的倔強。
卻不承想……
宮尚角覺得很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