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回到了地鐵上。
和來時的輕鬆愉快相比,這一次車廂裡充滿了難以言明的壓抑感。
“明淵先生,仔細聽。”
九月朝著距離他們不遠的兩名高中生努了努嘴,其中一個男生一隻手抓著扶手,眉飛色舞地講述著某戰鬥漫畫最新一期的內容,他燃燒著中二之魂,仿佛把自己當成了漫畫裡的主角,熱血地喊出了酷炫的招式名。
而在高中生身邊的上班族正在接電話,對方似乎是他的上級,他的態度恭恭敬敬,連連說了好幾聲“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落實”。
掛斷了電話之後,男人的臉色驟變,他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手機屏幕,似乎早已在心裡把下班後還打來電話的上司罵了幾百遍。
“這就是我說的細節。”
在真實的記憶中,“深層記憶”永遠都是嘈雜的,這裡儲存著大量被“淺層意識”認定為不重要的部分,但在那個時刻,卻都完完整整地傳到了段明淵的耳朵裡。
比起普通人,段明淵的感官要敏銳得多,就連與他相隔了大半截車廂的人們在說些什麼他都能聽得清。
段明淵點了點頭,接受了九月醫生的診斷結果,“這裡是真實的記憶。”
他當晚來過這裡,所以聽到了這節地鐵車廂裡所有的“雜音”。
這和回家是截然相反的方向,這也就意味著即使他沒有去過廢棄建築工地,也並沒有在放學後回家。
不多時,地鐵又一次駛入了廢棄工地所在的站台。
“明淵先生,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有些好奇,‘深層記憶’世界裡是否存在邊界?”
“邊界?”
“比如說對於那些不存在於你記憶中的部分,如果我們強行闖入了那裡,你的大腦是否會將那些地區補全,還是說我們會被空氣牆給攔下來。”
據九月的觀察,他們在記憶空間的行動似乎是完全自由的。
他們可以跟隨高中時段明淵的印記一路來到這裡,似乎也可能和他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或者更準確地說,如果我們在這一站不下車的話,會發生些什麼?”
由於地鐵行駛出了記憶的邊界,他們會被傳送回這裡,還是會像遊戲一樣掉進地圖之外的bug空間裡?
九月盯著高中時的段明淵,即便重來一次,他下車的意願也非常強烈。
在地鐵的門敞開的第一時間他就下了車,又一次朝著出站的方向走去。
然而舊地重遊,段明淵和九月都看出了端倪。
站台外的行人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消失的。
“他想讓我們在這一站下車。”
九月說道。
而一旦在這裡下車,他們就會把剛才經曆過的記憶再次重複一次。
空無一人的街道,隻有一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黑色轎車,之後就是《死者蘇生》裡的內容。
“這裡,就是分歧點。”
既是從真實走向虛構的分界點,也是那段偽造記憶對於段明淵的指引,在這一站引導他們下車,同時也意味著,過去的段明淵在偽造這段記憶時,不希望他們再乘坐這班地鐵繼續下去。
段明淵沒有回答,而是做出了和九月相同的決定。
他們留在了最後一節車廂裡。
高中的段明淵則很快消失在了站台的轉角,他上了自動扶梯,朝著鬨鬼的廢棄建築工地開始進發。
地鐵再次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