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史進隻身前往中條山,順利讓獨眼狼招供畫押,並說動獨眼狼一起前往華陰縣投案。史進怕走漏風聲,帶獨眼狼牟喜私會了知縣胡加禮,胡知縣看了供狀並聽了史進與牟喜供述,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第一驚是潼關守備宋河竟然這麼膽大妄為,第二驚是史進居然有如此膽識,這些都是遠遠超過了自己估量。麵對如此人物,不可預知的事情隨時會發生,所以要格外小心謹慎,千萬不能陰溝翻船。思量片刻,覺得自己小小七品權小力微,處置禁軍官員太棘手,他就安排史進、牟喜暫時在縣衙住下,不動聲色派心腹送書信去華州。
華州知州陳耀宗接到胡知縣密信,看後也驚出一身冷汗,這個案件不但涉及權貴,還涉及禁軍官員,自己沒有這個職權,連忙寫了密信,差心腹快馬送往京兆府帥司衙門。京兆府知府錢景兼任永興軍路安撫使,上馬管本路禁軍,下馬管本府百姓,高居正四品,處理本路禁軍官員也是手到擒來的事。不過本案涉及官盜,性質惡劣,嚴重敗壞綱紀,還牽連到駙馬王都尉,王都尉雖然僅僅六品閒職,沒有實權,但畢竟也是皇親國戚,不看僧麵看佛麵,處理不當會招來不必要麻煩。
安撫使雖然權傾一方,但還有同級的監察司衙門,這是朝廷怕地方官濫用權力專門設置的監督部門,監察司直通朝廷,但凡有重大案件都必須由監察司簽發,處理不當,監察司向朝廷告一狀就會引火燒身。錢景一邊派人知會監察使褚明,一邊安排華州信使返回,著落帶史進、牟喜到京兆府來,要親自審理此案。
卻說史進被胡知縣留在華陰縣衙門,閒來沒事,一直在思考事情會怎麼發展,突然想起來在槐樹坡老師徐品說過,隻要找到證據,他有辦法扳倒貪官討回財物。便想去槐樹坡找徐品。胡知縣搖頭笑道“目下情勢是越保密越好,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槐樹坡不去也罷,本縣估摸等信使回來,你們必定要去京兆府,這個案件隻有錢安撫使親自審理了。去京兆府路過槐樹坡,安排在那裡打尖,順路帶上徐品就可以,何必來回折騰。”史進覺得也有道理,隻能安心在華陰等候。
過不了幾日,信使果然回複,要帶史進牟喜去京兆府,胡知縣不敢大意,委派縣尉王平親自押送。王平哪裡敢怠慢,次日便動身,路過槐樹坡,帶上了徐品一同前往。
原來徐品有位好友姓吳名陽春,頗有學問,祖籍渭南縣,家境殷實,父親出錢為他捐了個閒職,現在京兆府出任通判。吳陽春性格溫順,為人處事謙和低調,上下級關係處理得當,辦事也乾淨利落,深得知府錢景重用。徐品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吳陽春身上。
且說王縣尉一行人來到京兆府,這日天色已晚,交割完畢公務,與一乾公人被安排在驛館歇息,徐品和史進被吳陽春帶回家,獨眼狼牟喜暫被收入牢中,知府錢景吩咐牢子嚴加看管,不允許任何人私自接觸。
吳陽春和徐品都是做學問的人,彼此惺惺相惜,交情頗深,這次意外見麵自然格外熱情,當晚擺家宴款待。至於史進雖然未曾謀麵,但早聞大名,今日知道他孤身解散了中條山盜賊,並破獲這麼大的搶劫案,心中自然是十分敬佩,席間是頻頻敬酒,三個人一起開懷暢飲。幾巡酒下去,徐品還是先給吳陽春戴高帽子:“這個大案如果辦成會驚天動地,兄弟飛黃騰達的日子來了。”
吳陽春卻笑道:“你還不清楚兄弟我這通判是花錢捐來的,做到通判已經到頂了,況且通判是沒有實權的,辦案還得知府大人,辦成了也是他的功勞。”
“我知道知府大人待你不薄,為了他你也得好好去辦啊!”徐品隻想激發吳陽春熱情,所以話語多帶挑逗:“我是代表受害人,代表華陰百姓,把寶都押你身上了。”
“老兄抬舉我了,我這官職卑微,哪裡做得了什麼,頂多在知府大人麵前幫忙多說幾句話而已。”吳陽春一邊說著一邊加酒,徐品樂嗬嗬接著說:“兄弟能幫忙說話就足夠了,這件事情準成。”
“這個潼關守備宋河,其實也是我們知府大人幫忙給補的缺,此人一點也不懂感恩,平時也十分高調傲慢,地方以及同僚早有微詞告到安撫司衙門,礙於王都尉麵子我們大人才沒動他,今日做出這等強盜行徑,估計想不管都難了。”吳陽春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繼續說道:“我們大人其實很滿足現狀,做到一路大員,主宰地方生殺大權比高升進京伴在君王左右自在,所以他壓根就不再貪功,但在他的管轄範圍是不允許任何人囂張跋扈的。”
“知府大人有此心境,你再幫一把,這事就好辦了。”史進一直沒有說話,心裡卻都在思考,聽了吳陽春的話,臉上也露出微笑。吳陽春臉上卻露出一絲憂鬱,說話語氣也變得謹慎起來“知府大人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向來辦事穩妥,稍微有疑慮的事情他都寧肯不辦,這個案子比較棘手,一是牽連王都尉,二是單憑牟喜做證是無法定罪的,牟喜本是強盜出身,當麵之詞,再無其它證據是肯定不行的,儘管案情已經明了,但判案必須要證據,證據確鑿才能讓人無法反駁,這另外取證是比較難的,你們沒有來的時候我都在思考如何取證了,取不到其它證據,知府大人估計也不會輕易去得罪王都尉。所以眼下也隻能去碰碰運氣,能否如意也是沒有十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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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良謀?”徐品有點著急地問,吳陽春舒口氣道“良謀談不上,隻好去試試。”當下吳陽春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史進、徐品聽完都一齊拍手叫好。三個人談的投機,酒也喝得開心,隻礙於心頭大事,都不敢多喝,到了七八分就停了。次日一早,吳陽春留徐品、史進在家等候傳喚,自己去衙門點卯。
錢知府見到吳通判就忙不迭地問“昨晚你三個計議,不知可有良策?”吳陽春回複道“良策沒有,儘管知道宋河犯罪事實,但卑職以為單憑牟喜一麵之詞不足為證,如若宋河死咬不認罪,大人還真不好辦,硬搜查捉拿不一定能找到證據,當下應該先押住此案不提,隻須派人傳宋河來京兆府議事,漏出有肥缺信息,引誘他送出家中寶物,白富乃本路首屈一指的珠寶商人,此次被搶必定有奇珍異寶,如若送來就是物證,到那個時候也不由得宋河狡辯了。”錢知府聽後不住點頭,想這般秘密重大的事情,稍有差錯就會適得其反,隨便派人自然不放心,當下就讓吳陽春親自前去。
這吳陽春領命即刻啟程,他沒有直接去潼關,先去了白村見白富,隻道案情有了眉目,著落他把被搶的重要寶物明細列一個表單出來,以便核對,白富聽到這個消息自然高興,趕緊開列出一個單子交給吳通判。吳陽春收好了單子便急急趕去潼關。
宋守備見到吳通判親自來傳喚自己,知道事情重大,自然是盛情設宴款待,酒席間吳陽春是有意無意間透露出安撫司衙門有肥缺的信息,宋河聽出玄外之音,也表示自己能做到這個潼關守備也是錢安撫提攜,真想找機會好好感謝,但不知道大人喜好,不敢亂造次,所以一直沒有表示,這次前去一定倍加,吳通判也要幫忙多說說好話,事成一定重謝。吳陽春見事情有了眉目,心中暗喜,客套幾句便要告辭,這宋河是死活不肯,硬送吳陽春去了驛館休息,自己忙不迭去準備禮物。
錢安撫是一方大員,一般財寶不稀罕,雖然手中可以送的東西很多,但剛從白富這裡劫來的東西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送,因為時間不長,官府正在立案追查,萬一露了馬腳就得不償失了。翻了一整晚就是找不到合適的,最後還是選了幾幅前朝墨寶,想當今皇上和蔡太師都愛金石書畫,很是風行,前朝大家墨寶也是無價之物,雖然這些東西也是這次劫來的,但大家都知道白富是做珠寶首飾生意,這書畫應該牽連不大,不會引起關注。
等宋河收拾完畢都快天亮了,困意襲來,就草草和衣而睡,稀裡糊塗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一條巨蟒纏住自己,怎麼也掙紮不開,看到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正要吞噬自己時,被驚嚇醒了,出了一身臭汗。這時管家進來通報,說吳通判已在前廳等候,就急急忙忙洗漱整理一番,向副將交代一下關防事務,帶上兩個心腹隨從,拿了準備好的禮物,隨吳通判去京兆府。
一路上宋河是心情不定,眼皮直跳,好不容易到了京兆府,見到錢安撫,把禮物送上去,看對方態度溫和,很是熱情,才放下心來。錢安撫把宋河先安置在驛館暫住,派人過來伺候的很到位,宋河心想這京兆是前朝國都,大地方果然不一樣,一邊享受著一邊在猜想到底要去哪裡補這個肥缺。
一連等了兩日沒有動靜,這日下午剛準備出去走走,就看見吳通判急急忙忙來了,宋河忙迎上去,被吳通判拉回屋子,並順手關了門。宋河一看情色不對,知道有事發生,隻把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吳通判,吳通判湊到宋河耳旁低聲道:“上午有中條山盜賊獨眼狼牟喜前來告狀,說是你在坡頭寨劫了白富的財物,可有此事?”
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宋河是嚇出一身冷汗,隻覺腿肚子發軟,兩眼一抹黑,但他還是暗暗咬牙,平複一下心情,否定道:“我雖然生性粗魯,但好歹也是大宋官員,怎麼可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再說那獨眼狼是十惡不赦的大盜,恨我等官兵咬牙切齒,他的話如何可信!”
吳通判見宋河不肯承認,便繼續道:“我也信不過牟喜,但錢大人在查看案卷時,突然發現白富申報的被劫財物清單裡豁然寫著許多前朝名人墨寶,與你送給大人的墨寶正好吻合,這又如何解釋?”
宋河顯然沒有心理準備,這一軍將的他半天說不出來話,額頭汗珠子不斷冒出,可以看到他在努力搜刮枯腸尋找理由,總算結結巴巴編個謊話出來:“這個是坡頭寨劫案發生後,我去芮城中條山一帶尋找案件線索時在芮城古街地攤上發現的,當時是當贗品買回來的。”
吳通判冷笑一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官府正在通緝偵查,芮城是重點嫌疑地,這盜賊也不至於這麼傻吧,案發才幾天就在案發地銷贓。錢大人貴為一方安撫,何等精明,這般狡辯豈能蒙混過關。”
“這該如何是好?”宋河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隻能用無奈的目光向吳通判求救。吳陽春拍拍宋河肩膀歎息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趕緊自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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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個救法,吳大人可有良策?”宋河現在是手足無措,這邊吳通判卻是胸有成竹。
“收到你送的墨寶,錢大人是通宵達旦欣賞,興趣盎然,麵對數以萬計的財寶如何不動心,明顯可以看出大人是不想辦你,如果真的要辦你早把你丟進大牢了,還會放我來看你?你馬上修書一封,著你的家人把劫來的財物都解送這裡來,再去京城王都尉那裡求他幫你再說說情,這裡我幫你說說好話,破財消災,何況這財本來就不是你的,散就散了,隻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一切都可以回來的。”
“看來隻有這樣了”宋河隻能照辦,寫好密信,派心腹飛馬回潼關。宋夫人接到密信看後是大驚失色,連忙按信中吩咐派出快馬去京城王都尉那裡求救,王都尉得知消息後仰天長歎道:“我讓他多關照白富一家是讓他一輩子不能恨我,這種蠢豬竟然趕儘殺絕,自取其辱啊!這種人救了也沒用,隻會壞事,讓他自生自滅吧!”
王都尉寫了封回信,隻說自己僅僅是六品閒職,奈何不了四品封疆大吏,這事管不了,隻能聽天由命了。
宋夫人收到回信看了,也是不知所措,所有財物也收拾停當,就派副將帶幾十個士兵押運去京兆府,自己心裡沒底,帶上一雙兒女哭哭啼啼回娘家去了。
真是費儘心機一場空,斷送前程入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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