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血煞道的修行理念來看,這枚蛇卵之中,屬於碧雲海蛇的妖脈最為渾厚,根基最為牢固,潛力最為巨大!隻是真正教人欽佩的還是莫島主的心誌。
莫家的一眾族老們為她選來了這枚蛇卵,可島主到底是有誌氣的人,仍舊想著駐足在築基境界的巔峰,繼續窺探丹胎之境,所以在此之前,根源不得有損!
她隻是將這枚蛇卵視作是最終走投無路時的不得已選擇,也正是因此之故,這蛇卵裡沒有將魂魄真靈煉入,反而保留了妖獸血煞的純粹,是此脈百變之源。
有了這一枚蛇卵,有了這一道作為根源的妖獸血煞,這百煉靈元,便會是同源而出、一脈貫通的清朗意蘊,使之血脈渾厚,但蛻變有跡可循,不至於駁雜。」
如此將話說罷之後,楚維陽將蛇卵朝著玉蛇搖晃了幾下之後,反而極其鄭重的好生封存了起來。
玉蛇有靈,亦知此是緊要事情,於是,纏繞在楚維陽的手腕上麵,嗡鳴聲愈是歡騰。
與此同時,淳於芷清麗的聲音響起,她的眼中沒有《青竹丹經》,更沒有這玉蛇的造化。
「那島主沒留下魂魄烙印,她可知曉靈浮島?她人又去了甚麼地方?再怎麼樣的誌氣,和閆家三長老打上了照麵,哪怕是一般無二的相同境界,隻怕也不會是一合之敵,那可是《五鳳引凰南明咒》!」
聞聽此問,楚維陽稍稍怔了怔。
不是他在思索些甚麼,而是不斷衝刷在心神之中的記憶洪流讓他的思緒不可避免的遲滯下來。
眩暈感之中,他幾有著不可掌控的飄忽感——
是了,我方才是因為甚麼而鬆弛來著?
是了,芷姑娘所問的問題是有答案的,可答案是甚麼來著?
怪哉,這一切我都想過,可又好似是忘卻了一樣……
如是愣怔了好一會兒,楚維陽方才從這種遲滯感覺中,極為艱難的用思緒將那些必要的記憶抽取了出來。
再開口時,那喑啞的聲音才又逐漸變得流暢了起來。
「那島主並不知曉靈浮島,這事兒是一眾族老最後瞞著島主安排的,畢竟……關乎的是自己借胎轉生的機會,當然,也可能是莫島主刻意的不想要知道,唯恐這樁消息壞了自己道心。
至於說她去了哪兒,依照一眾經年老修的記憶,接到莫道忠玉簡傳書的瞬間,其實莫島主便猜測到了一二,《噬心喚命咒》她不會不認得,曉得了被算計,她也甚是果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管壽宴之期了,直接拿著玉簡中的法統傳承,便去尋碧雲老祖了。
許是那一瞬間她自己也明白,留在百蛇列島,無非是被人尋上門來死路一條,茫茫外海找尋一個人很難,可拿著法統去碧雲老祖那裡換一條活路,卻比較簡單!
或許,碧雲老祖得到法統傳承之後,便會殺了莫島主一了百了;或許,莫島主真個得到了精純的妖脈,煉化後要窺見更高境界;或許,血煞道的反噬,隻會教世上多出一條碧雲海蛇來。
可不論是哪一種結果,都與我無關了,至少,在可以預料的短時間內,與我、與靈浮島無關了。」
許是這樁事情暫時了結之後帶給楚維陽的鬆弛感。
伴隨著一口長長地濁氣呼出。
楚維陽終於一點點消弭去了心神之中傳遞來的眩暈感覺,心神中的思緒回複了清澈與躍動,並且漸漸能夠很好的將衝刷來的記憶碎片洪流儘都徹底掌握。
隻是短短的瞬間,百餘人的淩亂記憶交替的湧現,並且融入楚維陽的心神。
饒是思緒恢複了清澈,可偶然間的閃念裡,楚維陽的眼波深處都有著無可避免的茫然一閃而逝。
消化了記憶的,
不過是緩解過來的第一步,緊接著,縈繞在楚維陽心神之中,是並不屬於他,卻異常濃烈的種種情緒。
貪婪、恐懼、迂腐、沉悶、狠辣……
那些情緒並不鮮活,像是甚麼糟粕被封存在甕中,經了漫漫光陰歲月醞釀,最後凝結成的酸臭的腐爛酒漿。
可到了這一步,楚維陽也漸漸地有了抵抗的辦法。
閃瞬間,冰封的心防洞開,蘊藏在記憶深處的痛苦、饑餓、憤怒儘都化作交織的雷霆與火焰的洪流,朝著侵蝕而來的情緒衝刷而去。
緊接著,楚維陽運轉起水火兩相的四部功法。
激烈湧動的心神之中,是青龍釣蟾道圖懸照,是玄冥丹鼎的道果虛影懸照,是《五鳳引凰南明咒》和《九麵玄龜太一咒》的咒印符籙懸照!
無量明光大放,登時間,像是日月懸空鎮住了沸騰的浩渺雲海,遏製住了一切變化生發的源頭。
與此同時,楚維陽遂一揮手。
環繞在四麵八方的護島陣法,在這一瞬間忽然洞開了一道口子。
倏忽間,疾風驟雨席卷著呼嘯而來,將楚維陽看起來寂寥而孤獨的身影淹沒。
烈烈風中,很快,楚維陽的衣衫被風雨打濕。
隻是這會兒,楚維陽眯著眼睛,全數的心神,儘都沉浸在了那剛剛融合的記憶裡麵,沉浸在了莫家百餘位族老,那各自漫長的一生裡,對於四時變化的印象與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