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氣機已經頹靡至極限的閆見微,像是徹底放棄了死生之間的掙紮,他坦然的立身在那裡,任由妖風與煙塵裹挾,任由法陣鎮壓,那若隱若現的視線透過嶙峋的傷口刺入他的血肉之中,可劇烈的痛苦傳遞入他的心神,閆見微的臉上卻隻見生死麵前的平和。
「道友,這大道爭鋒,長生道途上、紅塵濁世裡爭渡,本就無非是你殺我,或者是我殺你這樣簡單,翻開來看,所謂的因果,本也就是這麼回事兒。
今日行差一招,殞命在道友你的手上,到底是臨著金丹境界臨門一腳的大教天驕長老,也不算是折辱了我老母的名號,畢竟論及到根底上,隻是化身而已。
縱然是折損了去,也未曾真個戳到命門上,些許損失尚還在能承受得起的地步,所以貧道能坦然接受這些,也打算趁著臨死前的餘裕,與你多說幾句。
這條命交代給你,道友,汲取些氣運之力去就算了,不要再更進一步,血煞道是甚麼法門,貧道這化身為何到了這一步,你應該能明白!不要沾手!」
說及此處,閆見微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些淡淡的笑容來,可平和的目光淵渟嶽峙,看向百花樓六長老的目光裡隻有純粹的警告。
「這麼些年了,血煞道一直沒能出一個金丹大修士,本就已經說明了裡邊的問題,你自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為此汙了道果,否則一味強求,功虧一簣不說,在這災劫裡,最容易喪去性命!貧道先走一步,道友總不好步我後塵!
我已然是在這災劫裡吃了虧去,其實說破天,便真個到了不忍言的那一步,老身道場在庭昌山,就算真成了鱗聖化身,自也有北疆一眾玄家同道使殺伐術來收我性命,鬨不出太大的亂子來,可是你不同,百花樓法舟,常年橫在外海。
你若是一時貪心,中了那招數去,不論是要金丹通道去襄助你,還是要人去斬絕禍根,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時間愈久,禍事愈大!便不說到時候你還是不是你自己本身,隻說百花樓這些年的底蘊,這些年的聲名,怕都要付之東流!」
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會兒,閆見微的眼中,似是隻有這等人族修士的大事,唯恐百花樓六長老這裡行差就錯,邁出教人追悔莫及的那一步。
可原地裡,百花樓六長老聞聽閆見微所言,自始至終隻是緊緊地抿著嘴不置一詞,可那望向閆見微身形的目光裡,隱見反複的掙紮神光。
於是,瞧見六長老這般神情,原地裡,閆見微張了張嘴,似是原本還有話想要說,最後卻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無聲息的沉默對視裡,四下裡隨著風霜席卷而來,愈發教人覺得冷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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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道城,庭院裡。
謝成瓊仍舊離著楚維陽遠遠地靜立著,隻是這會兒聽得了楚維陽的訴說,遠遠地將那枚乾坤囊攝取到了掌心中,翻手間,那枚陰陽兩麵以龍紋鳳篆雕琢著「謝」字的石片。
美玉潰散去靈光,在歲月光陰的銷蝕中化作了頑石,可這回仔細端看去時,仍舊能夠透過其上的細節,幻想出那玉佩完好時的精美。
而對於謝成瓊這樣的謝家嫡傳,許是還能夠透過邊角的紋路,看出更多秘辛。
可是長久的端看之後,謝成瓊卻手腕一翻,將石片重新裝入了乾坤囊裡,然後在法力的包裹中,重新落在了楚維陽麵前的石桌上。
年輕人挑了挑眉頭,頗有些不明所以。
怎麼著,這都打算物歸原主了,謝家人竟這般「哄堂大孝」?
可還沒等楚維陽多思量去,便聽得謝成瓊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甭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不是說後輩人不肖,
實則是過去太久遠的光陰歲月,真說有甚麼感激莫名的情緒,才真真是屁話,彼時,吾謝家還尤算是聖宗一脈彆支,論理來說,你這個聖宗此代掌教,更有處置這具屍骨的資格。
當然,回返天泰道城入土為安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可若是我將先賢屍骨帶回去,帶著幾分天經地義不說,更平白削去你這裡些許因果善緣,故而要我說,還是等來日你到了天泰道城,親自教給族老他們,再加上聖宗傳人的身份,需得有你一樁好處才行!」
聞聽得此言,楚維陽遂不再猶豫,直接又將那乾坤囊收了起來。
這便是示之以誠的好處了,楚維陽能夠真切的感受到,謝成瓊是在的的確確替他做考量。
一念及此,楚維陽遂恭敬地行了一禮。
「前輩……」
正當楚維陽猶豫的時候,謝成瓊展顏一笑。
「不論是從馬三洞這裡算起,還是從吾謝家祖上與聖宗算起,我說是你的長輩都不為過,嗯……於謝家,我行七,你便喚我一聲七師叔罷!」
聞聽此言,楚維陽幾乎無有絲毫的遲疑,複抱拳躬身一拜。
「七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