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
丹宗坊區,回返了庭院之中後,楚維陽步入靜室內,卻未曾看到青荷姑娘那熟悉的身影,疑惑不解之間,楚維陽感應著懸照於心神之中的魂魄符咒。
《噬心喚命咒》本也不是尋覓人蹤跡的須彌秘法,楚維陽無從將青荷姑娘的位置感應的清楚,但是朦朧模糊之間,楚維陽仍舊能夠感應到與這一道符咒所相隔的那渺遠的距離。
青荷許是因著甚麼緣故遠去了。
正思量到這裡的時候,倏忽間,隨著靜室角落之中玉蛇的嗡鳴聲,楚維陽這才瞧見了那枚玉簡,神念掃過之後,方才從青荷的轉述裡麵,明白了茫茫外海上發生的事情。
他因之而陷入了深深地震撼之中。
並不僅僅隻是震撼於百界雲舫的易主,以及曾經在寶瓶江上道左相逢的師雨亭竟然在百花樓中有這般高的地位與底蘊。
楚維陽更震撼於在他所未曾能知曉的外海極深處,那烈烈風暴所隔絕的遠方,在楚維陽等人尚且還在為今日到底屠戮了多少煉氣期妖獸而掰著手指頭算數的時候,遠天之際,已經有即將要嘗試證道金丹的頂尖修士隕落在了這場災劫裡。
沒有甚麼轟隆的異象,沒有甚麼煊赫的聲勢。
六長老的殞命竟是那般的悄無聲息,乍看去時,竟仿佛和每日裡都會大量殞命在城頭上的妖獸也沒有甚麼分彆。
在跨越過生與死的界限時,一切都是那樣的猝不及防。
這種沒來由的不真實感,第一次教楚維陽心中稍有悸動,那仿佛是對於死亡本身的恐懼,一時間,複又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激湧起蓬勃的欲念來。
必須得爭渡,必須得掙脫這沉屙病體,必須得駐足在築基境界,乃至於不斷攀登,駐足一層又一層更高邈的境界。
非得是這樣於長生道途上深耕下去,才不至於有生死間止步的狼藉。
一念及此,楚維陽原本從被「困居」的狀態裡剛剛掙脫出來的鬆弛感也猛然間一掃而空。
他隨即一甩袖袍,隨著山河簋兜轉著靈光淩空虛懸,楚維陽這裡捏起一枚乾坤囊,登時間,已被提前炮製好的妖獸血肉與靈材寶藥,登時間如雨一般墜入山河簋中。
水火回旋,自內裡顯照烈烈聲勢。
而就在山河簋熬煉寶藥的時候,另一邊,楚維陽複又捏起一枚乾坤囊,將內裡的鬼符儘都傾倒在了靜室的木桌上。
一翻手時,玄真寶鑒便已經被楚維陽捏在了手中。
早在凝練了靈台上那懸照的無名道圖的第一瞬間,楚維陽便已經想要這般去做了,可到底是不完全受自己控製的庭院之中,楚維陽沒有那種發源自內心的安寧感覺,他更知曉,關乎記憶洪流的煉化,從來都是需要全神貫注的。
唯有回到了此處,這曾教楚維陽長久寄居的地方,他方才能夠安穩的修持此中法門。
原地裡,楚維陽稍稍定了定心神。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屏氣凝神的抬起手來,緩緩地伸出,虛虛的朝著桌麵上的某一道柳木鬼符點去。
霎時間,隨著楚維陽那渾厚的法力飄散而去,鬼符上靈光懸照,仔細端看去是,卻是在楚維陽法力的銷蝕之中,柳木鬼符上的篆紋禁製倏忽間潰散了去。
昔日裡,源自於離恨宮大師兄鐘朝元所祭煉的柳木鬼符,內裡的禁製都被楚維陽所煉化的純熟。
而這一批謝成瓊送來的鬼符,誠然數量極多,內裡封存的妖獸魂魄也滿蘊靈光,但封禁鬼符的修士的手法,顯然差著鐘朝元已是不止一籌。
這會兒時,饒是以楚維陽的經驗與眼力,都可以在倏忽間洞見其篆紋上的不諧之處。
唰——!
伴隨著一道篆紋禁製完整的崩潰的閃瞬間,內裡封存的那妖獸魂魄便要乘著陰風倏忽而起,伴隨著淒厲嘶吼的魂音,便似是豬突狼奔一般,要掙脫出靜室去。
也正閃瞬間,楚維陽不慌不忙,未及那陰風真個席卷起來,便將手中的太陰通幽玄真寶鑒祭起。
寶鏡淩空而立,倏忽間洞照在了那道妖獸魂魄上空。
倘若是早先時,麵對這等築基境界的妖獸魂魄,楚維陽也需得慎之又慎,一點點拆分開來。
這如今煉得了寶器,而坐鎮在寶器之中的真靈又是離恨宮的大師兄鐘朝元。
隻倏忽間,隨著寶鏡中靈光垂落,隔空洞照住那妖獸魂魄的閃瞬間,甚麼陰風,甚麼魂音,儘都消弭在了一瞬。
錯非是楚維陽自己的呼吸聲音,那幾若是教人覺得光陰歲月定格的恍惚錯覺。
端的是遊刃有餘。
隻眨眼的功夫,也未見寶鏡上另有甚麼氣機變化靈光兜轉,那妖獸魂魄便倏忽間兀自從半懸空中潰散開來。
點點靈光恍若是浩浩星河一樣,朝著寶鏡之中灌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