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閃瞬之間,已很難說得清,到底是雷牽引著火,還是火裹挾著雷。
漫天看去時,翠玉焰火與晦暗雷霆交雜,火勢與火勢牽係,雷霆與雷霆共鳴,再難看出原本百餘道符咒橫空的模樣。
但那些符咒本身的靈光卻未曾真個潰散開來,而是皆儘隱匿在了那斑斕顯照的明光之中。
而事實上,熊熊火勢與浩浩雷霆仍舊不過隻是外象而已,真正將這漫天氣焰和楚維陽淩厲的殺機束於一線的,仍舊是符咒的根髓靈光本身。
一切殺機儘數潛藏而未被引動。
此之謂無百鳥朝鳳之形,卻具備著百鳥朝鳳的真意!
而楚維陽曾經真切的洞見過這百鳥朝鳳一般的無上符陣在自己的麵前展露出真正的威能來!
那是足夠熔煉北海玄銅的熾熱,那是在淳於芷的口中,險些教人更進一步的證道之途!
更甚至,這符陣本身是有問題的。
先賢未曾將路走通。
這誠然是無上級數,卻是並不完整圓融無漏的那類符陣。
楚維陽曾經真切的見證過符陣在垮塌那一閃瞬間的磅礴威力!
也正因此,他完整的複刻了符陣本身的原貌,包括那些疏漏與不諧在內,甚至在淳於芷的指點下,刻意的將幾處符陣的疏漏處放大。
許多時候,這種符陣的不穩定本身,便是殺伐力量的一種,符陣愈是接近於無上,那麼這種毀滅本身,便愈是無從猜度。
但是旁人無從猜度這些,他們隻會以為,這一切爆裂的變化,儘數都源自於楚維陽的演法本身。
大步疾行在半道中途的時候,郭坦的臉上便連猙獰都倏忽間散去了,隻剩了驚詫。
蓋因為那雷與火在顯照的第一瞬間所展露出的暴虐氣息,本就因著符陣的無上而足夠教人側目了。
他不是隻善雷法麼……
就在這樣的念頭還未徹底的湧現在郭坦的心神之中的時候,緊接著,那隨著符陣的氣機變化,而在倏忽間教雷火之勢愈演愈烈,不是尋常人演法時那般溫和的進境變化,而是真正激烈的仿佛隻在眨眼間就將氣機底蘊翻了數番。
那種雷霆的霹靂聲教他心驚,那種灼熱的氣浪反而教他膽寒。
這真的是築基境界的修士可以掌控的雷霆與焰火的力量嗎?
這一閃瞬間,同樣的念頭似乎不隻是浮現在了郭坦一人的心中,更誕生在了所有圍觀這場演法之人的念頭之中。
而此時間的楚維陽,卻已然心無旁騖,全數心神都沉浸在了對於百鳥朝鳳符陣的掌控之中。
道與法的差距,一絲一毫落在鬥法上,都是生與死的差彆。
在楚維陽借著雷與火施展出這百鳥朝鳳符陣的那一刻起,這場鬥法的結果便隻有兩個。
要麼,楚維陽能夠牽引著符陣崩潰的氣息,用雷火將郭坦轟成渣滓;要麼,楚維陽力有不逮無法掌控符陣的崩潰,被自己的道與法轟成渣滓。
他不想死,更不想這般冤死。
於是,在那閃瞬間,當楚維陽真切的看到郭坦的熊熊來勢戛然而止的瞬間,反而是楚維陽這裡,雙手兀自擎舉著法印,那宗師印虛虛映照而去,恍若是將漫天的焰火與雷霆包容在了自身的掌控之中,極緩慢的朝前推去。
楚維陽雙手的動作變化極其的緩慢,但緊接著,他卻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郭坦的方向腳踏著罡步奔襲而去。
彼可來,我亦可往!
隻是,雖然同修著雷霆鍛體的法門,可楚維陽卻沒有郭坦這般純粹以步伐疾馳奔走的秘法,故而,這閃瞬間,楚維陽踏出罡步的時候,腳下兀自騰躍起碧藍色的靈光,以遁法加持身法
。
也正此時,決死法壇之下,趺坐在蓮花法台上,瞧見楚維陽一邊舞動著雷霆一邊施展著水遁法,程玄中便猛地攥緊了拳頭。
倘若是換做彆的修士,用著彆家的殺伐法門,同樣施展著水遁法。
程玄中也足夠雲淡風輕的接受這些。
畢竟小五行諸遁法的外泄,本也是五行宗昔年的定局。
倘若那人勝了,程玄中甚至還會覺得與有榮焉。
可偏偏是楚維陽!偏偏是與他結怨的五毒道人!
這是連尋常的神宵宗的門人都不敢輕易去做的,戳人肺管子、頂人嗓子眼兒的事情。
看著那熊熊雷霆映照下若隱若現的碧藍靈光,程玄中的心緒在盛怒的同時,也幾乎產生同樣萬念俱灰的絕望。
五行宗的遁法,不乾淨了!
隻是此刻,決死法壇上,楚維陽與郭坦的心弦,在這一刻早已經緊繃,眼中除卻生死,再無旁騖!
「啊——!」
許是也心知在決死法壇上已經退無可退,電光石火之間,郭坦那頓住的身形,猛然間複又騰躍起來。.z.br
這一刻,他的眼眸之中不再著清明的神智,愈見猙獰的臉上,是無窮的沒來由的怒火淹沒了他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