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維陽自然不會是在與允函說甚麼頑笑話。
再度逢麵的約定是允函自己定下來的,這一回來道場登門拜訪也是允函主動請纓要做的事情。
就像是曾經允函的主動開口邀請楚維陽鬥法,一次又一次要求楚維陽全力出手的鬥法一樣。
那略顯得矛盾的氣質,在允函的身上並不是如同陰陽一般均衡的兩麵,她對於某些事物的躍躍欲試,事實上遠遠地勝過偶然間羞憤時的避之不及。
就像是這一刻,五行雷法昔年時曾經更上層樓的鼎盛玄景是甚麼樣的,這件事情本身,對於允函具備著極大的吸引力。
因而,在麵對著楚維陽那像是“有一道寶貝符篆要不要看一看”的邀請時。
允函可恥的心動了。
霎時間,心神之中,泥丸宮內,靈台之上。
允函隻覺得那魔影所傳遞來的熾熱,要像是化作甚麼崢嶸的無上魔焰,而哪怕這會兒焰光還未繚繞著顯照出來,允函都已經先一步感覺到了自己神形的融化,像是要有著最不堅韌的那一部分,要在融化的過程之中,與那魔焰本身融為一體。
不是成為焰火的資糧,而是徹徹底底的融為一體,是要自己神形的一部分,便是那魔焰本身!
許是也正這一步,意味著允函在屬於她自己的“伏魔道途”上徹底的有著明晰的精進。
因而,現實的甬道之中,將允函將手揚起,複又遞到楚維陽的麵前,任由楚維陽牽引著,直往地宮走去的過程之中。
甚麼窒息感,甚麼緊張感,甚麼羞憤感,霎時間,儘都煙消雲散去了。
她恍若是又恢複成了那個眼裡隻有清淨修行的姑射仙子。
而與此同時,允函的婉轉聲音也有條不紊的響徹在了楚維陽的耳中。
事關古五行宗的道法盛景,事實上,哪怕是神宵宗曆代先賢傳承的故紙堆中沒有那明確記載著這般玄景的隻言片語,但曆代先賢,將五行雷法推延至某一境界的絕巔,駐足於儘善儘美的圓融之中時,未嘗不曾思量過更進一步的前路。
因為神宵宗的諸般古籍之中,至少記載有先賢們對於此道的推演與猜度。
尤其是最為古老的那一批典籍,彼時,許是還有著古五行宗時便存活下來的耄耋先哲,饒是為了避諱許多事情,不敢將真正的玄景落於文字,但或許會將其意蘊與義理用彆樣的方式傳承下來。
因而這意蘊與義理在兩三代人中顯得極儘於鮮活,是他們修法的心念所在,於諸道皆有啟發,故而等這些先哲再推演古路時,便在字裡行間,不自覺的展露出了這般的意蘊與義理。
故而,當允函親自口述著那些古老典籍手劄之中所記載的珠璣文字的時候,楚維陽甚至有所恍惚,恍惚中隻覺得他所聽聞的,不是神宵宗的手劄,而是五行宗的手劄!
果然,那種古拙質樸的高上義理,實則在那個久遠的時代仍舊是一脈相承的。
但楚維陽也能夠隨之猜測到,當神宵宗後來漸行漸遠,真個自玄門鼎立出無上雷法的聲名之後,這種有類於五行宗道法義理的手劄典籍,便注定要因此而被束之於高閣,縱然不被毀去,也注定蒙塵。
而也正因為有這樣一番境遇,楚維陽將那古拙質樸的高上義理聽來時,更是甚為感慨。
真真是滿篇珠璣字句,極儘於微言大義。
不少的字句,甚至被楚維陽烙印在了心神之中,隻覺得對於五行道法的底蘊有著提綱挈領一般的點化之妙用。
“因而來說,諸先賢的看法是統一的,隻單論遁法也好、雷法也罷,儘都是五行之道在不同領域的極儘圓融,但遁法是以身形融天地,雷法是以寰宇映心神。
若要論及兩道之兼修,道法交織與共鳴之間,便無可避免的要從五行的圓融鼎盛之中,朝著陰陽五行的義理去演化,一麵是雷,一麵是遁,此陰陽,乃生滅之道。
但自然生滅,仍隻是天地之法,映照於身心之中,則是性命根髓,此也直指無上修業之本意,旨在長生久視,而師兄也曾經說過,道軀三元,方才渡世之舟!”
聞聽得此言時,楚維陽若有所思,攏著允函的道軀,一同依偎在了煞池之上的黃玉雲床上麵。
幾乎在肌膚有所想觸碰的閃瞬間,兩人屬於雷法的氣息便被同樣音律的天心雷霆意蘊所交織與共鳴。
緊接著,這種交織,開始貫穿在兩人的呼吸間,貫穿在兩人絳宮心室的搏動之中,甚至貫穿在了思感與念頭的躍動之中。
當然,因為伏魔秘法已有著明晰的高下之彆。
在這樣的交織與共鳴之中,楚維陽所做出的調整和改變約莫隻有三成,餘下的,則是允函在不自覺的調整和改變著自己的諸般韻律,趨同於楚維陽的呼吸聲中。
因而,在這種還未參合三元便已經先一步相諧的氣韻之中,楚維陽隻剛開口發出第一音,實則允函便已經明白了楚維陽在問甚麼。
“是啊,一切修法至於最高邈處,無非也隻是將性命根髓往更深處栽種而已,甚麼法,甚麼相,儘都是不同的門徑而已,萬千道法,於此間儘都殊途同歸矣!
倒是說及此處,師妹,你那鍛體之道,鑽研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