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玄龍臥眠睡夢功》的修持,對於楚維陽而言並不是甚麼很好的體驗。
初時,因著那種疲倦與困頓的狀態,再兼具有楚維陽自身鍛體之道的底蘊,楚維陽很快便洞入了這般靜功的修持玄境之中去。
但是,這臥眠並非是安眠。
昔日裡曾經經曆過的諸般仍舊像是頑疾一樣,像是那些如今仍舊深種楚維陽道軀注重的淤積濁煞一樣,長久的盤桓在楚維陽的心神深處,始終未曾暈散去。
而尤其是當楚維陽入得睡夢之中,於無聲息間洞開了某種心防之後,哪怕是早已經有所預料,但是陡然間爆發的激湧情緒都化作了光怪陸離的夢境,仍舊教楚維陽在沉睡與蘇醒之間不斷的反複,最後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切實的處於某種半夢半醒的昏沉之中。
直至這種昏沉的意蘊教楚維陽感受到了某種無以複加的疲憊,最後才在這種心思的疲憊之中,徹底的安眠了一陣。
而等到楚維陽再度從昏睡之中悠悠轉醒的時候,不知何時,卻是允函已經跪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正用著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揉捏著楚維陽頭顱上的諸般大竅。
允函師妹是甚麼時候來的?
自睡夢之中清醒過來,楚維陽竟有著些許的恍惚感覺,渾似是恍如隔世一般。
不過很快,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便從那種睡夢的遲鈍感覺之中一點點的清醒了過來,遂教楚維陽回憶起,那半夢半醒之間,曾經有允函的真靈洞照紫金蟾宮之中,接引去了自己須彌陣圖的一點靈光。
於是,楚維陽陡然間緊繃的道軀,複又在允函的懷抱之中漸漸地鬆弛了下來。
“師妹,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聞聽得此言時,允函那渾如鳥鳴般的婉轉聲音響起。
“貧道是那風波定鼎的第二日傍晚時分抵至的琅霄山,再然後,便見得師兄又睡了三日,隻是不知,師兄這是又修的甚麼法訣?竟是這樣的疲累。”
疲累麼?
此時間,楚維陽像是仍舊有著小半的心神留駐於那夢境消散的餘韻之中,一時間,竟是散漫的沉浸在了允函的聲音之中,伴隨著雷音而蔓延開來。
隻是很快,伴隨著《屍解煉形圖》的洞照,楚維陽遂在閃念間恢複了神念的通泰。
果然,仔細體悟著,楚維陽的心神之中,有著因為這靜功本身所帶來的某種鬆弛感覺,那是部分過往的頑疾被彌合的變化。
但是同樣的,就好似是拔除病灶的必要過程一樣,楚維陽同樣的感受到了某種無法言語的疲累仍舊在那鬆弛感的另一麵長久留駐,盤桓於心神之中始終不曾彌散去。
於是,因著允函的詢問,楚維陽低聲的將關乎於《玄龍臥眠睡夢功》的大略關隘說給了允函聽。
一來,允函是雷宗的天驕道子;二來,允函在自己的引導下,也穩穩地駐足在了鍛體之道的修途上麵。
若說論及此道修法,楚維陽能與誰相辯法論道的話,允函已是最為合適不過的人選,餘者,齊飛瓊與師雨亭都隻能算是半個。
於是,將功訣的關隘說罷之後,楚維陽複又闡述著自己的思緒。
“總而言之,功訣本身很有效果,不論是對於心神的蘊養,還是對於肉身氣血的梳理,亦或是雷法本身的進益,都很有效果。
但是……很難說明白,隻是直覺告訴貧道,這不是我想要的靜功,哪怕已經駐足在了這一領域之中,但是我想,這功訣的原本並不完全適合我。”
楚維陽十分罕有的在道法的修持上展露出了自己的困惑。
而聞聽得此言時,允函卻隻是冷清一笑。
在遭了冤孽,於酒會丹宴上認識了楚維陽之前的時候,允函是真正沉浸在冷清隱修之中的出塵仙子,對於昔日的允函而言,除卻修行本身之外,她最大的消遣,許是翻閱山門中那繁浩至極的古籍舊典。
蓋因為她篤信,這天底下道與法修持上的困惑,泰半是需得在實證之中去參悟,泰半實則早已在先賢遺留的故紙堆中早已有著答案。
於是,聞聽著楚維陽所言,這許是在道法的切實修持上很是教人困惑的一步,但是允函卻似是早已於此領域之中有所涉獵,因此幾乎不假思索,便回應道。
“師兄於此中有所困惑屬實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事實上,這也是到了丹胎境界的修士必然要麵對的修持法門的第一步變化。
並非是那些功訣不好,並非是其中蘊藏的道與法不夠圓融,隻是道兄走過了築基境界打磨道法根基的過程,自然已成一番圓融根基。
而師兄應該也能夠明白,不是甚麼圓融的道與法之間,都能夠相契合的,而且,許是這道法本身愈是儘善儘美,其不相契合的部分,便許是會越來越多。
所以道法本身沒有問題,師兄的功果自然也不存在問題,隻是這二者之間,不相契合了而已,這實在是很尋常的事情。”
聞聽得此言時,楚維陽遂麵露些許了然的神色。
而果然像是有了進益一樣,允函那婉轉的如同鳥鳴的聲音之中所蘊含的雷音,更是教楚維陽沉浸在了允函的言語之中。
“所以道兄便該知曉,為甚麼悠悠古史之中,不少的功訣伴隨著一代代修士的傳承,還在不斷的有著不同版本的更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