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間,玄色風暴之中,商伯仰頭看去。
那繁浩至極的含混於圖錄與符陣之間的存在,在這一刹那極短暫的顯照之後,饒是有著商伯的手段拘禁,卻仍舊兀自潰散與崩滅開來。
點點靈光化作了塵埃,最後消弭在了玄色風暴與一道道不斷攪動的須彌之力中。
隻呼吸間,再看去時,已經是空無一物。
可不論是商伯,還是馬車之中的少年,卻不會將剛剛所洞見的那一切視作是甚麼夢幻泡影。
他們清楚,那是真實存在著的,哪怕對於最後其呈現出來的道與法,商伯有些拿不準,但他尤還對於車廂之中少年的判斷深信不疑。
少年說那是蝶山劉氏的道法,那便不會有錯。
而這樣一來,那看起來甚是明朗的局勢就因之而變得前所未有的詭譎起來。
“這一族絕嗣的事情不用考量,他們是蝶山劉氏,最後的族裔斷絕,也是儘皆殞命在蝶山的,生在人世間,葬在人世間,修的又非是鬼煞陰冥之道,鬨不了甚麼妖。
隻是,九百年前,劉氏最後一位金丹大修士,出界關之外駐守……
嘶——!
界關之外,到底發生了甚麼?那劉氏的最後一位大修士,到底是何等境遇?
緣何……”
說及最後時,一時間情緒激湧,商伯竟陡然間變得失語起來。
可是哪怕商伯最後隻剩了欲言又止,可是他的言外之意,哪怕是車廂之中的少年,也能夠閃瞬間洞悉明白。
那劉氏的金丹境界大修士到底遭遇了甚麼,竟然在今日,教商伯從須彌裂縫的另一邊,洞見了蝶山劉氏的道與法。
隻是就在商伯尤還沉浸在這種無邊的驚詫之中的時候。
車廂之中,少年那尤還顯得平靜一些的聲音便已經繼續響起。
“事實上,商伯,你我今日為之而震驚,不過是因為出現了這人世間切實流傳過的相熟的道與法而已。
驚詫的緣故,是因為那熟悉的道與法變得陌生。
事實上,本不值得這樣恐懼的,又或者說,咱們早就該有這樣一分恐懼的。
早在那須彌裂縫的另一邊,那奇詭而不知到底是甚麼樣的存在隔空一擊,以法陣洞照出混元法身之道的時候,你我便該恐懼了。
隻是昔日裡,無非是那混元法身之道,承載的乃是你我頓覺陌生的道法而已。
甚至……有些事情很難說,到底是古之先賢從無至有兀自創出了混元道法,還是本也如伱我這般,駐足在這樣的須彌界風之中,洞見了那另一端的邪異與詭譎,進而師法於彼,以其為輪廓框架,傳續著世間的道與法……
是劉氏大修士遠走界關之外,而有今日這般?
還是那須彌裂縫的另一端本也亙古長存於世,因而早昔年才有蝶山劉氏傳續?
這一族傳續的歲月光陰並不是很難漫長,留駐在故紙堆中的記載,其金丹境界大修士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因此傳續短促,因而其道**訣尚還未曾有過在歲月之中不斷調整刪減更易的痕跡。
所以,完全一模一樣的道法,實則是很難說明白,到底是誰造就了誰……”
自始至終,這一番話,那車廂之中的少年,都言說的很是平靜。
他未曾像是商伯一般的驚慌失措,隻反複的糾結並且驚惶於眼前映照出來的劉氏道法這一點上,當然,商伯駐足在金丹境界,所洞照諸般的視角與尋常修士尤還有幾分不同,彆人看來尋常的事情,或許於商伯而言反而是無法言喻的驚世恐怖。
但不論如何去思辨,至少,這一刻,在道法的傳續以及相互造就的問題上,少年顯然思考的要比商伯更為深遠許多。
而也正因為著少年那平靜的聲音所言說的諸般,遂教商伯的思緒審慎的思量著少年的言語,遂好似是因為著這樣長久的思量,而教商伯從那種驚懼不定的狀態之中掙脫出來。
於是,他頗顯得心有餘悸一般的看向了須彌裂縫崩滅開來的洶湧風暴的方向。
“少主的意思是……”
終於,說及此處的時候,那少年的聲音裡麵,也含有的帶出了幾分前所未有的凝重來。
“若是說那須彌裂縫所映照的一界之中,真個有著甚麼諸般道與法,與這茫茫人世有著相互間的牽係與映照,那麼沒道理隻蝶山劉氏一家。
不過是商伯今日這般撞見了而已,但若是由此推演,之後的須彌界風之中,類似的道法映照仍舊會持續不斷的顯現。
說不定,甚麼時候那須彌裂縫的另一端所映照而來的,便是人世間哪一家綿延傳續無垠光陰歲月的道法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