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極深處。
幽暗寂無的連綿海底石窟之中,幽深的海水裹挾著沛然的天地元氣灌湧入其間。
說來也奇,許是正因為這些石窟交錯婉轉的緣故,那湍流裹挾著元氣湧入的同時,蜿蜒的石窟甬道本身,遂將這些繁盛的元氣割裂成各不相同的通路。
仔細看去時,這海底石窟分明是一派自然景象,渾無分毫人工雕琢的痕跡,可是伴隨著元氣通路的構造,伴隨著那些通路渾如符籙篆紋一般彼此間交錯,煥發著某種自然與道法的靈光,進而使得某種朦朧的道韻勃發,繼而相互間交織與共鳴開來的時候。
分明那自然而然的景象不曾衰減,但是伴隨著元氣的湧入,切實的一座無上級數的法陣顯照,將這偌大的石窟本身儘皆囊括在其中。
還有著石窟更深處的無法度量的偌大空間。
那好似是一座古老的礦脈被挖掘乾淨之後,將內裡儘皆掏空而鑄造成的宏偉大殿。
仔細看去時,隻大殿本身的構造與其略顯得粗獷的細節,儘都展示著與人族修士所辟宮殿閣樓所迥異的風格。
而此時,伴隨著一道道的靈光兜轉,若有若無的妖芒之中,一道道的身形顯照在這偌大的石窟之中。
再看去時,九元螺聖,鰩母,葵老,儘皆現身在其間。
仔細觀瞧著,隻這幾人而已,聲勢尤還顯得比昔年蛇老時更凋敝些,可是卻渾無人覺得這有甚麼不妥。
畢竟,決定外海妖族與人族之間諸般事宜的,實則從來都隻是那麼一兩人而已,在事情未曾真個有所決定之前,商議的人實則是越少越好。
而不多時,就在諸修儘皆現身,尤還在以甚為感懷的目光打量著這偌大寬闊的道殿的時候,忽地,複又有著一道遁光抵至。
再看去時,竟是白鱗老兒的身形從中顯照出來,而其人乍一現身,將將站穩的時候,便趕忙抱拳拱手,朝著立身在道殿之中的眾人作揖。
“小老兒見過諸位前輩,見過諸位前輩!”
而就在白鱗老兒連連躬身的時候,葵老隨即嗬嗬一笑。
“白鱗老兄客氣了,未料想,這一回竟是這麼早便抵至,老夫以為,吾等要如同昔日蛇老兒一般,好生等上你一等呢。”
聞聽得此言,白鱗老兒想到平白去了一大敵,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盛起來。
“豈敢!豈敢!既是諸位前輩相招,小老兒自然是要星夜趕至。”
話音落下時,人群之中,麵容顯得最為蒼老的鰩母才愈發慈眉善目的一笑。
“好啦,如今也是在一族裡稱尊做祖的人了,不比我們年輕那會兒在外海中肆虐爭鋒的時候,白鱗老兄,你我各稱其名便好,敘閒話的事兒放在後麵,白鱗老兄,托你打聽的事情,可曾打探出來了?”
聞聽得此言時,白鱗老兒又連連頷首。
“打探出來了!早先時,皇華宗掌教班道山,有一陣子天天在天武道城外海釣,某有一血裔,好是戲耍了他一陣,借機偷食去許多的餌料,當然,或許也是班道山並沒有在意……
總歸,那是小老兒所能打探出來的,天泰道城的老城主最後在外海處現身的蹤跡,在他與皇華宗掌教見過麵之後,班道山便離了鎮海道城,再之後,就是上一回了……”
聞聽得此言後,一時間,偌大的道殿之中,長久的寂靜無聲。
眾人臉上齊皆露出了沉吟的神色。
片刻之後,九元螺聖方才緩慢的開口道。
“班道山?怎麼還會和他有關?皇華宗駐守西極門戶,難不成會和吾聖族祖庭故地有關?”
聞聽得此言時,反而是葵老搖了搖頭。
“吾聖族祖庭故地,也僅隻是傳聞而已,誰曾見得了?除卻玉樹他們一族,昔年是從那祖庭故地來的,可是這麼些年過去了,傳聞之中那荒蕪地界,難不成還鬨鬼了?
縱然退一萬步說,真個鬨鬼了,那也是西極大雪山的事情,和咱們有甚麼乾係?和鎮海道城又有什麼乾係?
昔日裡,一言不合便顯照懸世長垣,這才是真正不同尋常之處!”
聞聽得此言時,又是九元螺聖連連搖頭。
“倒也未必如此,興許真個是西極有變,牽扯到了彼輩的精力,這才非得要這幾個守城之主一驚一乍之際,顯照出……”
說及此言時,九元螺聖的話忽地自己頓在了那裡,他像是有些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無端猜測的再多也沒有甚麼用處。
這樣的不安感覺,在老夫的心神之中已經縈繞了很久時間了,大抵上,自從去歲有五行宗的老兒殞命在外海的時候,類似的不安感覺便已經在生發。
早先時的心血來潮,也不知是老夫一人有,既然事出反常,隻消咱們無法越過那懸世長垣一步,便甚麼動瞧不見,不論事情是生發在大雪山還是寶瓶江,對伱我而言都沒有甚麼分彆。
可是這種悸動,這種沒來由的血劫臨頭的惶恐感覺……再聯想到彼輩人族這一代天驕道子們的成長,過分的高卓,與過分多的磨礪,都透露著某種不同尋常。
不論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諸位,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