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又周行了一圈,偌大的草廬內裡的大殿之中,早已經空無一物。
那一枚玉果,便已經是楚維陽此行唯一也是最為重要的收獲。
這琳琅諸法一界,便這樣被楚維陽搬空。
他是昔年先賢謀劃著要為後輩試煉的一界,而今,則在徹底成就了楚維陽之後,完成了這一方洞天應有的使命,進而成為了承霄五蘊一脈道人陳由的葬地。
須彌壁壘被撕裂開來。
緊接著,楚維陽的身形複又顯照在了須彌亂流之中。
道人折身回望去。
那須彌壁壘的裂縫在一點點地彌合。
進而借由著須彌壁壘本身的彌合,那一道貫穿了須彌亂流之中的,印證著琳琅諸法洞天的那道須彌絲線,也一點點從原本被撩撥起來,突顯於須彌亂流表麵的位置,複又在失去了牽係之中,沉入了須彌亂流的深處,回歸了它原本應該在的位置。
倘若是將而今的琳琅諸法一界視作是道人陳由的葬地、棺槨、墳塋,那麼此刻這一道代表著琳琅諸法洞天的絲線沉沒入須彌亂流之中,更像是無窮歲月光陰之前的事物,在這一刻,終於將其最後的餘韻,也葬入了歲月光陰的長河之中。
日後,如無必要,楚維陽將不會選擇再來打攪這空蕩蕩的一界,這幽暗寂無的一界,將會教道人陳由最後存世的痕跡長久的安眠於此。
楚維陽立身在原地,須彌亂流繚繞而無有絲毫絲蘊能夠映照在楚維陽的身形上。
道人長久的凝視著,直至那最後須彌絲線沉浸入其中,所泛起的波瀾,乃至於波瀾最後的餘韻也都儘皆消失在眼前的須彌亂流之中。
這無聲息的注視,便像是最後無言的道彆。
緊接著,楚維陽這才折轉過了身形,一揚手間,複又撕裂開來了須彌壁壘,緊接著便身形包裹著五色靈光,消失在了須彌亂流之中。
——
道場洞天,琅霄山,地宮側旁,驟然開辟的耳室之中。
繁浩至極的符籙篆紋被烙印在了這一間耳室之中,緊接著,楚維陽才複又將封存著神通種子的玉匣,放置在了這間耳室之內,被貫連著道場氣機的諸般符籙篆紋所洞照,以確保其封存的萬無一失。
畢竟對於楚維陽而言,再沒有比自己立身的道場,這深埋在海眼漩渦之下的九疊螺殼寶塔更為牢穩的地方了。
這一番驟然得到的,誠然是修行前路上真正通衢的無上仙緣,但同樣不可否認的,這無上仙緣本身,對於如今準確而言尤還在丹胎境界中盤桓的楚維陽而言,是過分的渺遠,進而也因為這過分的渺遠而使得其本質上成為楚維陽道心的負累。
無法在下一瞬間便躍入這神通的門徑之中,但偏生這神通種子又長久隨身,愈發的撥亂楚維陽的思感與心神。
與其反受其累,不如在抵至這一層階之前,索性將神通種子封存,不受其侵擾,而將更多的思緒回歸到“天人五衰術法”的修持上麵來。
而且,楚維陽冥冥之中已經有所預感,這外海的災劫自己終將不會缺席,事實上,這“天人五衰術法”的修持,因為其殺伐術的特性,本身便無法閉關在一隅之地,兀自養煉而有所成。
殺伐術,自然要在殺伐之中修持。
而倘若是真個有甚麼高烈度的鬥法與廝殺,隻是乾坤囊的封存,仍舊是不足夠保險的,尋常的甚麼寶材之類的東西,隨著乾坤囊毀了便也毀了,但是倘若是神通種子也因為乾坤囊的潰滅而流落須彌亂流之中,教楚維陽再無法找尋到,那才是真正追悔莫及的事情。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麵對著無上仙緣,任何的小心與謹慎都是值得的。
而似乎也正是因為將神通種子用這樣的方式得到了好生的安置。
在楚維陽將那一間耳室落下玉門,進而徹徹底底的封禁之後,陡然間,許是太過於長久的靜修終是在這一刻反彈,楚維陽的心神思緒之中,伴隨著“天人五衰”經篇的映照,終是無法遏製的教道人勃發出磅礴殺念來。
極靜思動,時逢災劫,自己也的確該動上一動了。
正這樣思量著,陡然間,楚維陽複又一步蹈空步虛而起,陡然間,靈光流轉至極,楚維陽便直倏忽間駐足在了玄虛兼且形而上的領域之中。
這會兒看去時,這形而上的領域之中,道童子、道衡子、道周子三具法相儘皆懸照於幽霧之中,徜徉在斑斕的光暈裡,沐浴著鎏金神華。
三道法相兩實一虛,而經過長久接連不休的養煉,鎏金神華與道果之力的蘊養,那原本虛幻的道周子法相,也在《法相天地》妙法的修持過程之中,得以在道途之中一路疾馳與狂奔,已經愈趨於徹底的凝實。
或許用不了太久的時間,楚維陽便會真正成為九轉丹胎境界的修士。
但這極微末之間的增減,早已經不被楚維陽看在了眼中。
那一步是即將要促成的事實,是毫無波折的通衢之路,其變化本身,已經不值得再耗費楚維陽的過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