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兩息,三息。
宗老似乎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並且擺出了徹徹底底的全力以赴的態勢。
那不僅隻是通身氣勁的渾一,更是這一生越過壽數大限之後的死氣煥發!
進而,長久的時間裡,宗老那渾如懸世大墓一般的肉身軀殼,便這樣渾如泥塑石雕一般懸浮著,靜靜地直視著外海的極深處,看向那海天混成一色的無垠血光赤霞。
良久的時間過去。
當那種縈繞在諸修的心神之中的緊張急迫的氣氛不斷的累積,越累越高,越累越厚,最後終於,那根緊張的心弦在抵至了某種極致之後,相繼接連不休的在諸修的心神之中斷裂開來的時候。
幾乎是在頃刻間,那種要決死的大戰臨近的氣氛,忽地煙消雲散了去。
並且伴隨著這種消散,渾似是有著某種命中注定般的決死一戰,便這樣從因果運數的層麵,被否決,被延後。
老螺聖好似是要用這樣的方式,表示著自己並不曾準備好,又似乎是在用這樣戲弄因果運數的方式,來進一步的戲弄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與態勢的宗老。
但仔細看去時,宗老似乎並不曾受到影響。
他仍舊靜靜地淩空趺坐在那裡。
以沉靜的目光注視著那無垠的血光赤霞之中,老螺聖那若有若無的修為氣息。
宗老此時間的所作所為,是通身氣息的內斂,而並非是通身氣機的勃發,借助著風水堪輿之道的諸般古老的秘法妙術,宗老能夠輕而易舉的做到這一點,並且在沒有外力打擾的情況下,長久的維持下去。
而老螺聖則不同,這回他沒有準備好,下一回,下下一回,總歸有準備好的那一刻。
因果運數能夠戲弄一次,卻未必能夠戲弄兩次。
倘若愚弄的多了,難免引得因果運數翻覆,最後被愚弄的隻會是九元螺聖其人。
因而,九元螺聖遲早是要出手的,宗老便趺坐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出手,並且不為外物所動。
一息,兩息,三息……
伴隨著宗老的再度蓄勢,漸漸地,同樣緊迫的情緒,開始複又從諸修的心神之中不斷的生發,愈演愈烈,沉鬱至教人無法呼吸。
說來甚是奇詭,分明是兩人間的決死鬥法,可是這一刻,經受著反複折磨的,卻是在場的諸修。
一切的進程儘皆與早先時彆無二致,而也正是伴隨著這樣的氣息變化,漸漸地,那緊張急迫的心弦越繃越緊。
正因為已經有了上一回的經曆,此時間的諸修,儘皆能夠明晰的洞徹此刻心弦的變化,離著心弦緊繃到極致,乃至於徹底的崩裂,僅隻剩了極短暫的數息時間。
這已然是在極致與崩斷之前真正的氣勢的絕巔!
倘若真個有所應,合該在此刻,合該便是這一閃瞬!
可是遠眺去時,那無垠的血光赤霞之中,卻始終無有老螺聖的身形顯照。
好似是,第二度的對於因果運數的戲弄,已經在老螺聖的無動於衷之下完成。
可凡事,事不過三,難不成下一回蓄勢的進程,才是真正決死的時候麼?
伴隨著絕巔的徹底越過。
幾乎就在所有的修士儘皆有著這樣的念頭湧現的時候。
忽地,斜地裡,那厚重的霧靄濃雲之中,滂沱的雨幕裡,有著清朗的笑聲衝霄而起!
一切的血霧彌散了去,再看去時,是商伯的身形,撕裂開來了墨綠色的霧靄煙霞,衝霄而起的閃瞬間,商伯的身周,是無垠的烈焰火海,而在火海那繚繞蒸騰的焰光之中,是接連不斷的血色靈光蒸騰懸浮,與翠玉的木相生機造化之力回旋兜轉,此刻顯照成了異色陰陽魚圖。
這是遠比往昔時都要劇烈的聲勢。
而且仔細看去時,尤還能夠看出,那翠玉的木相生機造化之力中,隱約間有著鎏金神華一閃而逝,更有著妖炎被太陽真火煆燒成虛無。
再看去時,那被撕裂開來,繼而被狂風席卷吹拂到了戰場邊沿處的墨綠煙霞,反而是在一道極黯淡的靈光的兜轉包裹之中,倏忽間化作了葵老的身形,繼而不做分毫的停留,隻一道幽光紮入了外海深處,倏忽間便消弭不見了去。
很顯然,商伯取得了某種決定性的優勢。
這種優勢,足夠教葵老舍棄掉一切對於前路求索的希冀,進而隻勉強的護住性命與修為境界,連被擄奪去的底蘊也不顧,僅隻一味的遁逃了去。
於是,那片血腥廝殺的戰場之中,僅隻剩了商伯立身在那裡,氣焰崢嶸之際,哪怕是身後虛懸的歸真道種所化作的參天巨樹的道相,已然被商伯的太陽真火本身煆燒得僅剩了殘缺的樹乾,都仍舊教諸修心中生發出些許被威懾的意蘊。
而也正是伴隨著這種意蘊的彌散,霎時間,那縈繞在諸修心神之中的那根緊繃著的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