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對於老螺聖而言,一切的困惑也好,一切的對於聖族聲勢凋敝的感慨也好,便儘皆在劇烈的痛楚之中煙消雲散去了。
楚維陽在為其拔除五瘟五毒煞氣。
早先時這五瘟五毒煞氣在老螺聖的肉身之中蔓延的有多麼的深邃,這一刻,楚維陽將之拔除的時候,便注定有多麼的痛苦。
畢竟這五瘟五毒煞氣,貫穿了老螺聖的精氣神三元,盤桓在其金丹道果本源底蘊之中,是在全方位的侵擾著老螺聖肉身道軀的每一個方麵。
而且作為《天人五衰》之術法的初學者,真正論算起來的第三次施展,之前有一次的施展還在運用出來的頃刻間便被導向了失控,不具備成功經驗的傳遞。
因而麵對楚維陽這樣生疏的初學者,無法將五瘟五毒煞氣完整的掌控,而且在老螺聖的“蘊養”之下,這煞氣本身也被滋養成了過分高卓的毒煞之氣,所以楚維陽在拔除的過程之中,無法展露出掌控至毫厘的精妙,想來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罷。
幾乎每一縷五蘊毒煞之氣的拔除,都會像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來一樣,裹挾著或多或少的氣血與道果之力出來。
這樣拖泥帶水的拔除,不僅僅加深了老螺聖的痛苦感觸,而且平白了又削去了老螺聖的部分底蘊,從三元乃至於道果,儘皆如是。
而楚維陽真個是手法生疏麼?
在老螺聖因為痛苦而下意識的滿蘊怒火的注視下,楚維陽卻一手捏著宗師印,遙遙的印向自己這裡,作為術法神通的錨定。
而另一手卻捏著那枚九疊螺殼寶塔,正湊在自己的麵前,仔細觀瞧著其上的紋路變化,好似是要從中看出花來一樣。
老螺聖能夠看出來,楚維陽是真個在觀瞧這螺殼,而不是裝裝樣子,在他的注視下,道人的雙眸之中明晰的顯照著那九疊符篆回環的無上瞳術,正從道法義理的層麵觀照與參悟著整枚螺殼的全部細節。
該死!如今是參悟這螺殼的時候麼!
偏生正是楚維陽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反而教老螺聖怒極!
這證明著,楚維陽至少泰半還多的思感與念頭儘皆留駐在了他手中的螺殼上麵,隻有小部分的思感與念頭,維持著《天人五衰》術法的施展。
楚維陽不是不能做到術法的精妙掌控,而是他在故意的表現出這樣的漫不經心與拖泥帶水。
老螺聖深恨之!
可或許是真正躬下了身來,如今的老螺聖,幾乎隻頃刻間,那隱忍的功夫便愈見得長進。
隻是這拔除五蘊毒煞之氣的過程之中,老螺聖便不止一次的從心神的根源處迸發出極致的怒火來。
那是往昔時足以教老螺聖隨之展露出驚世殺念,並且在頃刻間付諸於行動的怒火。
但是這一刻,形勢已經不由人。
接連數次,這樣極致勃發的怒火,儘皆被老螺聖生生壓下。
起初時這樣的過程對於老螺聖而言都很是艱難。
他從未曾有過這樣的經曆。
有過這樣將怒火重新鎮壓回心神之中的經曆,而且要反反複複,曆經不止一次的循環過程。
那種心胸之間的憋悶感覺幾乎要教老螺聖無所適從。
但就像是那愈見得長進的隱忍功夫一樣,在求生的本能麵前,老螺聖已經克服了太多的阻礙,很快,他的心神便不再有這樣的敏感。
怒火也好,殺念也罷,在這樣反複的醞釀與反複的鎮壓的過程之中,開始使得老螺聖的心神麻木。
他不再對於那些激湧的情緒有著那樣敏銳的反應。
他漸漸地開始變得平和起來,並且清晰的認識到了自己心境的平和變化,大抵這便是人族修士所求索的心如止水的意境罷。
但是這樣的心如止水的心境變化,卻無法從根源上遏製那怒火的勃發,於是,長久地,在這樣的平和但又反複麻木的暴怒過程之中,老螺聖愈漸得氣短。
仿佛他經世這樣長久的年月,直至此刻,才真正開始衰老起來。
而自始至終,楚維陽都像是對於這些視若無睹。
超卓於尋常人的膽氣,教楚維陽自始至終在漠視著老螺聖的驚怒,乃至於漠視著老螺聖其人的存在。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之中,楚維陽完成了對於整枚九疊螺殼寶塔的觀照與參悟。
道人臉上隨即展露出了甚是滿意的表情。
要知道,即便同是九元螺聖昔年蛻下來的螺殼,其本質上也是有所區彆與不同的。
如昔日楚維陽所得到的九疊螺殼寶塔,其上歲月斑駁的銷蝕痕跡肉眼可見,這意味著那枚螺殼乃是極久遠歲月之前的螺聖遺蛻,雖然曆經過其後漫長歲月的蘊養,那螺殼本身已經蛻變成了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