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高歌海上山,天瓢承露結金丹。
楚維陽連綿不竭的清朗長嘯的聲音仍舊在天穹翻卷的層雲之中回響的時候,裹挾著沛然的太陰煞氣法力,楚維陽的身形便已經直直地衝向了穹頂之處。
事實上,曾經對於這一境界有多麼的憧憬,有多麼的渴望。
但是當楚維陽真正駐足在這一領域之中去的時候,道人誠然歡喜,但是心緒本身的變化,卻未曾有著想象之中的那樣激湧。
剛剛那朗聲長嘯的閃瞬間,楚維陽也曾有過一刹的自我審視,也正因此,楚維陽旋即有所領悟,蓋因為楚維陽的金丹境界,並非是懵懵懂懂一路修持到九煉丹胎的巔峰,然後繼續依仗著才情和底蘊的蠻橫,“撞大運”撞出來的金丹境界。
駐足在這一境界之中,不論是那些繁盛至極的符籙篆紋也好,還是那些高道妙法也好,這道途之上的每一步,都是楚維陽殫精竭慮、窮極心力之後,才謹慎小心的走出的。
一路坎坷。
而今有這樣的成就,隻能說是對得起昔年所耗費去的那些無法想象的沛然心血。
也正因此,相比較“撞大運”的幾乎依仗天意而成的狂喜,這一步步邁的堅實的走到今日的楚維陽,相比較歡喜,更多的則是水到渠成之後的坦然心境。
並且,甚至連這樣的坦然心境本身,都在伴隨著楚維陽陡然間躋身入這一境界之後的“饑餓”感覺所閃瞬間洞破了去。
而今的這份“饑餓”感覺已經與楚維陽昔年的經曆,與楚維陽所修持的道法渾無乾係。
這是晉升金丹境界之後所自然而然有的表現。
渾圓道果在蛻變與升華的過程之中,耗費去了太多的底蘊,四肢百骸、周天經絡,精氣神三元,形神性命之間,一切的一切,儘都呈現出耗空的“饑餓”狀態來。
這也是為甚麼,每一位金丹境界的修士,在躋身這一領域的閃瞬間,都需得長久的進行著煉法,以吞納、養煉更多的法力,來滋養和彌補稍顯乾涸的底蘊,以支撐著自身的修為進境稍稍的在金丹道途上有所進程,進而夯實於此境的根基。
但這是對於尋常修士而言的漫長的煉法過程。
事實上,在直衝著道場洞天穹頂而去的過程之中,那原本蛻變成法寶,進而懸照在楚維陽腦後鏡輪之中的五蘊天羅法傘,旋即複又垂落在楚維陽的身側。
法寶祭起的閃瞬間,道果妖丹、五蘊毒煞之氣複又接連垂落,洞入那一口太陰煉形玄棺之中。
而道人的掌心之中,正叩著另一口太陰煉形玄棺。
而幾乎同時,楚維陽的手揚起複又落下的同一時間,一卷又一卷泛著須彌之力靈光的陣圖相繼從抵近真正穹頂的地方顯照出來,繼而在一息間由虛轉實,再看去時,一道道門扉洞開。
那是昔日楚維陽曾經與外海諸修行寶地、菁華彙聚之處,接連布置下的袖珍螺殼寶器。
依仗著楚維陽高卓的地師一脈手段,那些螺殼寶器本身,早已經和那一方地勢自然而然的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而今,以寶器為錨點,一道道須彌門扉的洞開,陡然間,便是在楚維陽的主動牽引之下,將繁浩至極的諸般斑斕元氣,以倒灌的方式呈現在了道場洞天之中。
幾乎霎時間,伴隨著這樣的變化,靈浮島,琅霄峰上空,一座將道場徹底籠罩與覆蓋的氣運慶雲一閃而逝。
慶雲本身乃氣運之相,而虛實儘皆是運數之道,但是在這一刻,慶雲的閃逝,渾似是某種運數在朝著底蘊轉變的概念一樣。
霎時間,那映照而來的斑斕諸炁,正混同在這運數朝著底蘊轉變的過程裡,霎時間,諸氣凝結成斑斕霧絲,進而化作了瓢潑磅礴的靈韻大雨。
而也正當這滂沱大雨落在這座道場的山石草木之中的時候,楚維陽早已經切實的抵至了穹頂的極限之處。
這是洞天的壁壘所在。
是九疊螺殼寶塔的那個“塔尖”,是昔日楚維陽祭煉九疊螺殼寶塔時,螺殼本身最厚重處,亦是諸般符籙篆紋的彙集之樞紐所在。
也正因此,同樣的,在楚維陽將道場洞天安置在海眼漩渦之下的時候,真正以須彌之力的兜轉,支撐著界壁,但同樣稍稍交感的外天地,吞納著那些被葬在海眼之中的沛然諸氣的樞紐所在,亦是這九疊螺殼寶塔的“塔尖”!
果不其然,當那切實的須彌之力凝集聚成的風暴漩渦已經湧現在楚維陽的眼中的時候,那灌湧而來的諸氣的渾厚與豐沛,已經足夠教此刻深陷“饑餓”之中的楚維陽感覺到些許紓解之後的心曠神怡。
那是真正海量的元氣在被須彌風暴漩渦牽引吞納入道場洞天之中,但是在這諸氣尚還蒸騰醞釀在這須彌風暴之中的時候,伴隨著須彌之力的包裹與延展,這些繁盛諸氣便被均勻的暈散在了道場洞天的每一處須彌界壁之中。
泰半被用於了須彌之力以及界壁本身的養煉之中,餘下的元氣,方才均勻的在道場之中暈散開來。
這本身便是某種累積底蘊,以待蛻變與升華的進程。
若無有楚維陽的插手,這樣的變化經年持續下去,伴隨著道場洞天一點點因之而變得開闊起來,總有一日也會有那般不可思議的蛻變與升華。
但楚維陽又豈會不插手於其中!
這一刻,僅隻是太陰煞氣與那一道道須彌門扉牽引來的斑斕諸氣,都尚還無法完全滿足楚維陽!
霎時間,當楚維陽懸照南明離火在身側的時候,一道明黃色的靈光從道人寬大的袖袍之中飛出,正直直的墜入了那繚繞的翠玉焰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