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
輕聲念著,楚維陽與第五磬對視過一眼之後,感應著這密密麻麻接連橫布在這一片昏黃海域之中的數之不儘的五龍法陣,感受到那被牽引與拉扯的須彌之力。
回返三元極真界的念頭,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僅隻躍升出了一瞬便驟然間被抹去。
那奉聖金宮的青衣道人,已然早早地在這片無垠海域之中留有著這等須彌妙道的符陣之手段而教人毫無察覺,再聯想到早先時楚維陽曾經從皇華道統修士的身上感受到的若有若無的窺視感覺。
很顯然,借由著諸修深入這片海域進行探查,事實上,真正以無上神韻朦朧的暈散在這片海域之中的,是青衣道人,隻是起先時其人的窺視顯得隱晦了些,僅隻是依循在那些皇華道統的修士身上。
但是而今,眼見得諸修的搜尋已經不可能再有甚麼結果,因而,青衣道人毫無顧忌的展露出了自己的部分潛藏手段,這一道道須彌門扉的洞開,誠然是為了接引諸修,但同樣的,也是在最後一次的以真切的己身道法,梳理與感應這方昏黃汪洋。
而此刻的楚維陽在感觸到這些的同時,也不禁鬆了一口氣,他不由地再度慶幸昔日自己的謹慎,更慶幸於自己已經先一步在青衣道人的探索尚還未曾有這樣肆無忌憚的時候,便先一步安置好了三元極真界的門扉。
雖然昔日熔煉那先天八卦寶鏡的,是而今尚還金丹境界之中的楚維陽,但是道人昔日駐足悟境之中,而且寶鏡熔煉之後,徹底融入天地自然的變化之中,再無修士的養煉與磋磨,而今已經徹底混同在了昏黃濁流的諸陰濁煞之中,融須彌之力於一體。
可也愈是已然這樣的穩妥,遂教楚維陽愈是不好再以這樣的方式回返三元極真界去。
誰也無法篤定,這一道道的須彌門扉便是青衣道人最後的探索手段,似是這般境界高卓的經年老怪,往往有著尋常世人所無法想象的深沉心思。
尋常人論算智計,行兩三步而看九步十步,已然是卓有遠見的人。
而似是青衣道人這般的存在,隻怕尚還未曾落子時,不同的落子選擇之後的諸般百餘步之棋譜,隻怕頃刻間便已然儘皆躍升在其人心神之中。
看似是隨機應變,看似是遊刃有餘,實則那不為人所知的先手,早已經在大局帷幕掀開之前便已經布下。
而且,當這樣的念頭從楚維陽的心神之中誕生的那一頃刻間,楚維陽便愈發篤定於青衣道人真個留有了後手。
修道至於如今,評論自己一句妖孽修士已然不能算是自我狷狂的表現,而凡妖孽修士,所思所想往往契合於天際感應,這被視之為天意所垂青的表象。
所以楚維陽想到了這些的時候,在玄虛的層麵與義理上而言,這些誕生或者已經存在的可能,便很大!
而在這樣強敵環伺的海域之中,以須彌道法引動那寶鏡,進而洞開三元極真界的門扉,隻怕真真是引狼入室的舉動。
這條路已經被此局洞開之前的青衣道人給堵死了。
於是,一念及此的閃瞬間,楚維陽複又偏頭看向了昏黃濁世的另一個方向。
在第五磬的眼中,那個方向上僅隻有著濃重的暈散不去的霧靄,但是身為兼修著盤王宗與百花樓高道妙法的人,第五磬知曉,楚維陽所探看的,是昔日的那道諸百界雲舫橫渡濁流汪洋的血淚古路!
而在這條古路的儘頭,是昔日那些曾經走出三元極真界的修士最終抵至的橋頭堡——上清玉平之界!
當然,那濃重的雲散不去的霧靄,此時間在楚維陽的眼中,依憑著神境級數的寶兵,楚維陽所洞見的,卻是那仍舊在另一個角度貫穿著天地的赤紅色的血線。
伴隨著青衣道人和耄耋老道的身形與神韻相繼消弭不見,那道血線之中,雖然不再有同樣神境級數的神韻懸照,但是血線本身卻長久恒存。
那像是將死生割裂開來的絲線之中,是連楚維陽都無法論算的神境真人級數的存在,在以楚維陽所無法理解的方式,在道人所無法洞見的天地間,相互攻伐,乃至於決生死!
事實上,對於楚維陽而言,在無法回返三元極真界的前提之下,若是論及最想要去到何處的話,隻怕楚維陽最想要去的,便是上清玉平之界了。
昔年的先民遠行不提,即便是今日,那裡仍舊是舊修餘孽們與混朦法新道修士相互抗衡對峙的橋頭堡。
楚維陽作為盤王宗的根苗,作為此代盤王宗的掌教,作為三元極真界中走出的妖孽修士。
他有著太多太多的理由,想要去到上清玉平之界了。
可是橫在這之間的,在那厚重的暈散不去的昏黃霧靄之中,是無聲息間,曾經教神境真人級數的百界雲舫都相繼留下血淚篇章的古路。
楚維陽並不覺得,先民步履坎坷的這條路,在自己,在而今的師雨亭的麵前,能夠成為甚麼通途。
而在這條古路的儘頭,還是那血戰的洶湧波動,是僅隻看著那血線本身便覺得死生割裂開來的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