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昔日裡靈秀山水的道場,已經融入了諸位耄耋老道人的道果的道場,再到而今的山石崩裂,再到入目所見的斷壁殘垣,還有那已然不存在於那片山野之間的道與法的氣息。
一切的變化本身,在凋敝之中的無聲息裡,展露出了那幾位耄耋老道人的悲涼落幕。
到了這樣的修為境界,道法不存便已經完全等同於性命的崩滅。
而連帶著這樣的耄耋老道都儘皆殞命,諸修實在想不出來,在這愈漸得洶湧的風暴之中,在那貫連天地而垂落的毀滅氣韻的帷幕之中,在那一切道與法儘皆不存,好似是要將天地寰宇萬象儘皆吞噬的虛無裂痕之中。
西土的諸修實在想不到,到底還有甚麼樣的修士,能夠在這樣的洶湧風暴,以及那道法不存的虛無之中存活。
諸宗底蘊的崩滅本身,以及法統傳續上的青黃不接,在這頃刻間已然成為了定局。
幾乎這樣念頭生發的頃刻間,諸修相繼對視之餘,便徑直折返,朝著山門所在之處橫渡而去。
從這一刻開始,便再也沒有了甚麼所謂的正邪之戰,諸宗要以最為保守的姿態來度過之後這一段最為難捱的宗門傳續的光陰。
畢竟,西土並非是甚麼門戶緊閉的孤立之一界,諸宗的凋敝,隻會將西土之外的諸聖地大教投映來那極儘貪婪的目光。
在真正的大勢的洪流與餘波相繼衝撞而來之前,諸宗儘都需要保存以最後的底蘊和元氣。
至於那驚變的狹長裂縫,那在不斷的吞噬著天地乾坤的可怖風暴。
那已然不是諸宗所能夠理會的事情。
這頃刻間,不止一人隔空眺望向中土的方向。
諸宗的神境真人儘都在為兩界天上修所驅馳,而今,唯兩界天的神境真人坐鎮在寶仙九室之界中,自然而然,這等天崩地裂的驚變,也需得由此間修為最為高卓之人來掌控。
這便誠然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去頂。
而事實上,在那驚變誕生的頃刻間,中州之上,在那玄虛而孤立的景象之中,倏忽間似是有著月華將天地一隅洞照,進而,是那不辨容貌氣韻的朦朧禪師的身形懸照。
那禪師顯照出身形來的頃刻間,便似是想要橫渡虛空,朝著西土所在之處抵至。
可是還未曾等待其人的身形有所挪移,無端的,某種純粹毀滅的氣韻所帶來的近乎災劫一般的示警,使得其人複又立身駐足在了原地。
無端的,隔空凝視著那正在重疊的須彌壁壘,感受到那吞噬著諸般的滿蘊純粹毀滅氣息的狹長裂縫與風暴,禪師倏忽間感受到了某種足夠創傷乃至於是隕滅己身性命的凶險在其間醞釀著。
那是純粹天地崩滅的威力,那一切的風暴本身看似是毫不起眼,甚至除卻那毀滅吞噬諸般萬象的景象之外,罕有著甚麼樣的氣息從那狹長的裂縫之中勃發與彌散。
甚至起初時的嗚咽風聲,最後在那風暴本身的淹沒之中,都被吞噬進了毀滅與虛無之中。
一切的景象在這頃刻間是那樣的教人覺得彆扭與滿是落差,分明是最為洶湧的毀滅景象,卻儘都在寂靜之中顯得安寧,顯得尋常,顯得不著痕跡。
錯非是那無端的天機示警,這禪師甚至真個有著要蹈空步虛橫渡至斯處,進而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想法。
而也正是依循著那天機示警的感觸,倏忽間,那大音希聲的意蘊煙消雲散了去,禪師複又從那真正的洶湧之中洞見了毀滅的可怖所在。
那是真正的一方大界的壁壘重疊之間的毀滅氣韻,縱然高卓如神境真人修士,可禪師又如何能夠有著與天地所抗衡的能為。
若果真道法在此境界能夠有著這樣的玄妙,新舊兩道修士,也不會如是漫長的光陰歲月,環繞著這幾方大界,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了。
那無聲息之中,狹長的深灰色風暴甬道之中的每一絲縷的靈光湧現,儘都是足夠撼動其修為道法本身,並且將之身形纏裹進去的力量!
而且,借由著那天機示警,那通身沐浴著月華的禪師,更進一步的有所感應到,伴隨著那一道狹長的裂縫不斷地吞噬著諸般寰宇萬象,不斷的吞噬著天地乾坤,在道法與修途的層麵,在這一刻,像是有一張無形的遮天大手,輕輕地將修為極限的穹頂,稍稍往下摁壓了分毫。
很細微的變化。
那細微的程度甚至要遠遠地弱過那道狹長裂縫對於整個天地乾坤的蠶食。
但就像是那已然吞噬殆儘的天地乾坤,便幾乎在那虛無之中無有複返一樣。
這一刻,那月華禪師同樣的感覺到了這被摁壓下來的修為境界的穹頂,也一同失卻了複返的可能。
倘若說早先時的天機示警,僅隻是從災厄的層麵純粹的警示著月華禪師的話,那麼當這一刻對於修為層階的認知傳遞到月華禪師心神之中去的時候,那頃刻間的月華禪師,才真個有了某種眼前一黑的驚悸感。
而也正是伴隨著這樣的情緒的闡發,再沒有甚麼分毫的猶疑,月華禪師旋即在一招手的情況下,以某種不著痕跡的秘法,引動了《玉冊》顯照於月華禪師的身形側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