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甚是可笑。
自始至終,楚維陽和淳於芷不知這中年道人的姓名與稱號,這中年道人也未曾多問淳於芷姓甚名誰。
仿佛這一刻,中年道人僅僅隻是依憑著那道法氣息之間的感應,便可以有著足夠的理由,教他將掌教之尊位,傳續給這樣一個陌生人。
他甚至不清楚,這人是不是丹青一脈的叛逆,是不是與三元及真界中真正傳續著丹青一脈的人有著無法開釋的死生大仇!
他便這樣急不可耐的將掌教玉印傳了下來,而且聽著其人的語氣,這甚至不僅隻是一界道統的掌教之位,更是整個九天十地聖宗大掌教之位。
僅隻是這個名頭本身,哪怕是在古法修士而今尚還處於弱勢的如今,都意味著無法想象的渾厚運數累積,無算天機之力的彙聚。
事實上,這些底蘊本身切實的存在著,便在那隔空橫渡之中的玉印之中封存著,渾似是楚維陽所掌握的“琅霄山主”的玉印一樣,這是象征著身份之物,更是鎮運寶器!
可是將這些送出,原地裡,那中年道人卻渾似是甩脫了甚麼不堪重負的包袱一樣。
淡漠至斯,幾乎要教人因之而生恨。
可這一刻,中年道人雖然仍舊冷漠,但卻像是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的短暫交流之中,看透了淳於芷那刻薄之下的心性一樣,並且料定了淳於芷不會有所拒絕。
於是不等那玉印飛遁而至,中年道人的聲音便緩緩地響起。
“待汝煉化得吾宗掌教至寶,自古昔年有吾宗鼎立伊始,凡所前後相繼開道辟法之一十八法脈,暗合九陰九陽之變化,化八十一部無上妙經,具蘊藏在那至寶的靈物之中。
青魔道篆之經篇傳承亦在其中,而九陰九陽之外,八十一部經篇之上,更有吾宗掌教一脈總綱真傳,《祖師元說青陽丹海逆亂天地太上執魔大道經》!
吾觀汝道果寄存於乾坤法爐之中也?乾坤翻卷,即是逆亂陰陽,乾坤輪轉,即是青陽丹海!你縱走出了自己的路來,也可以總綱與諸經為君臣佐使,於爐中煆真而養己道。
汝一身道法,終究是自吾丹青一脈道法伊始,這是烙印在了性命根髓裡的痕跡,是誰都抹不去的,能有多少收獲,且看汝之造化,這道統能傳續成甚麼樣子,亦看汝之造化!”
罕有的,這中年道人如此冷漠與淡薄的人,竟一轉念之間,有著這樣罕見的指點,好像是這一刻便真個將淳於芷視之為了掌教,想要在頃刻間,為淳於芷指明前路,於是,愈發不厭其煩的諄諄教導著。
而也正是這樣的道法指點所帶給淳於芷的恍惚,那靈光飛遁至了淳於芷麵前的頃刻間,渾似是出於本能一樣的,淳於芷一揚手,便不費吹灰之力的將這玉印摘在了手中。
仔細看去時,那玉印之上,滿蘊著細密的浮雕,是一十八道明暗旋風裹挾著八十一朵靈韻翻卷成雲海,而在雲海的中心處,一輪渾圓大日懸照而出,化成玉印的印紐。
其上靈光兜轉,朦朧道韻熠熠生輝之間複又被大日所禦而渾一。
想來,這便是那丹青聖宗一部總綱《大道經》,與九陰九陽一十八脈八十一部無上妙經之依憑。
這是先傳神韻,再傳經篇之文字。
如是感慨著,待得淳於芷手腕一翻時,再看去時,那印麵上,先是以神通古篆字書就四字——
掌教丹青。
進而,再看去時,這如是四字的兩旁,複又有著兩行細小的篆字。
其一曰——聖宗威波九天十地。
其一曰——位比仙真百無禁忌。
可是,偏生正是淳於芷凝神將這印麵之上的最後一枚篆紋看清的頃刻間,一切的篆紋本身映照入淳於芷心神之中的霎時,這原本已經被斬斷了諸般牽係的玉印,便在這樣無聲息的過程之中,被淳於芷所無聲息的煉化。
那煉化是那樣的真切,甚至並非隻是尋常的氣息牽係,楚維陽掌握著金紅幡旗,能夠明白,這一刻是淳於芷徹徹底底的煉化了那掌教玉印的本源。
怎麼會這樣……
淳於芷下意識的捏著手中玉印看向遠空之處的時候。
罕有的,那中年道人原本冷漠淡薄的麵容上,竟展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像是道人早已經預料到了此番。
又或者說,這種掌教之位的傳續,在古昔年時,還是個聖宗的甚麼風潮與傳統一般,如此以心神觀照玉印篆紋而無聲息煉化的做法,更像是當師尊的為得“坑害”弟子,進而代代坑害所用。
而也正是這樣領悟的頃刻間,楚維陽遂有所明白,難怪如這中年道人這樣的淡薄之人,昔年時也曾接下掌教之位。
進而不論是其人有多麼的淡漠,至於今日,他終還是將掌教之位與法統儘都傳了下來。
而楚維陽也不禁想到,倘若這枚掌教玉印尚還在三元極真界中“傳承”著的話,那麼想來昔年時,那真正道法高卓的簡寒枝便需得不得不接下掌教之位,也不會真個有著經年的幽居與躲避,以苦惱而求清淨。
便也沒有了丹霞老母的偏執近乎於瘋魔,更不會有後續時的諸般。
可是這樣的事情,也僅隻是能夠想想而已。
而原地裡,被這樣“算計”成了丹青聖宗掌教,可是淳於芷的麵容上和心神之中,卻不曾有著怎麼樣的著惱。
楚維陽能夠理解淳於芷的這種心念。
就像是中年道人所言說的那樣,淳於芷一身道法,儘皆以丹青法脈伊始,這是刻在根髓裡無法抹去的事實痕跡。
不論今日的淳於芷走到了甚麼樣的境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