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自從道人立身在世外,曆曆攻伐與廝殺之中,幾乎可以說已經看到過了太多太多混朦法修士,或是在金丹境界,本身曆經獸相磋磨時那猙獰可怖的模樣,又或者是在之後,卻又被道人以禁忌秘法撕裂神元胎衣之後的自行畸變的奇詭邪異。
但不拘是修為微末時還是高卓時,太多太多的那凶獸之外象的“妙趣橫生”,那種幾乎正常人所完全不具備的“天馬行空”一般想象力也似的生長模式,儘都曾不斷的被楚維陽所發掘,所洞見。
在不斷的挑戰著楚維陽對於生靈認知的同時,長久時間之中的頻繁洞見與觀照,也終於使得楚維陽麻木,並且對諸般凶獸畸變的奇詭邪異模樣能夠以最為尋常與平和的心態來看待。
可以說,僅隻是在這一層麵上而言,楚維陽已經是舊世諸修之中的方家,新舊兩道的諸修之中,除卻部分經年老怪之外,隻怕少有人能夠比楚維陽洞見過更多的凶獸外象。
而也正是因為這樣頻繁的洞見本身。
楚維陽也能夠遠比尋常人更為明晰而且清楚的明白。
雖然這些畸變的奇詭邪異的凶獸外象,將其割裂開來看,那些觸須,那些鱗甲,那些毛發本身,儘都能夠找尋到某種純粹的野獸、妖獸的部分外象特征。
甚至便像是從妖軀和野獸之中截取了其外象的一部分,進而拚湊在了凶獸的外象上麵,拚湊成了奇詭邪異的整體。
可從始至終,九天十地之中,包括新舊兩道的四大界天之中,儘都存在著的妖獸,以及妖修,它們僅隻是在外象的部分上,有著與凶獸的某種相類,但是在形與質的真髓上,這是完完全全的兩種截然不同的生靈。
這一點,從形神本質上而言是這樣的,而且從其修持的過程之中也同樣如此。
妖修之所以被稱之為妖修,事實上貫穿其形神本質之中的,那蘊藏在其妖獸血脈之下的,實則仍舊是道與法的演繹和掌握,所以,其被視之為修士,是妖族之修士,與人族之修士相對而且同列。
而同理,妖神與諸神境真人,駐足在那探索超脫的路上,其事實上的道途儘頭的方向與本質鹹皆一般無二,儘都是真正恒久的超脫而已。
甚至真個仔細計較與論及起來,到了那樣的境界,錯非是古昔年時曾經走過的修行路,在最底層伊始的經曆上與人族有所迥異,這種迥異累積到神境之中後便已經十分明晰。
否則,真正神境之中的存在,所謂妖族之修,與人族之修,其在肉身道軀的形質變化上,已經沒有太多分彆。
這一點,在楚維陽與玉蛇以參合三元而洞見內煉陰陽之大道的時候,道人曾經真切有著絲絲縷縷精氣神三元之氣交感之間的明晰體悟。
尤其是玉蛇從始至終,所修持著的,是《青竹丹經》,再到一十二部火龍島血煞道經篇,再到《靈虛萬妙大道經》這樣的修持道途,作為血煞道的法主與祖師,玉蛇甚至是真正的神境真人,而非是甚麼妖神!
在玉蛇己身的成就上麵而言,那神境之中,妖與人之間的界限,開始愈發變得朦朧模糊起來,甚至站在舊世九天十地的生靈層麵上而言,這彼此之間已然是渾一的道法義理貫穿始終。
這便是妖神,妖族的神境。
但是凶獸,其本身便是凶獸而已,在因為混朦法而畸變的那一刻伊始,便已經無法在真正意義上論算為是舊世九天十地的生靈了。
倘若非要論及生靈層麵的真髓,其實這凶獸,合該歸咎為昏黃濁世的生靈,是那蒼茫與無序之中誕生的生靈。
那其實已經是走在了舊世九天十地的生靈所貫穿始終的道法之外的路上,那是在純粹野性與本能的累積和積蓄之下,朝著原始凶獸,而且僅隻能夠有著這樣一條變演的前路走去。
而且,在這一過程之中,連那滿蘊著獸性的靈智,都很有可能在昏黃汪洋之中被消磨了去,成為徹徹底底隻能夠依憑著本能行事的行屍走肉,其活著本身便僅隻是為了活著而已,眼裡隻有昏黃,而不再有了前路。
所以,也正是明晰的意識到了這些凶獸的存在其本質上與四大界天,與舊世之中所誕生的妖修之間的幾乎堪稱有著鴻溝割裂開來的迥異。
因而道人從始至終,甚至不隻是楚維陽,而是將整個舊世的諸修,甚至是將混朦法的新道修士都囊括在其中。
他們從始至終,都未曾將凶獸和妖修視之為是有著趨同的存在。
甚至,連新道的先賢創出混朦法來的時候,所追求的也是曆經獸相的磋磨而重煉己身形神,追求的也是要以肉身道軀,成為人形的原始凶獸。
而不是沉淪在獸相裡,並且在這一過程之中徹底的舍棄肉身道軀。
足以論見,畸變成獸相,這甚至在混朦法諸修的眼中,都是一條奇詭邪異的歧途。
老實講,這甚至不是甚麼成見,而是洞見了其本質之後的明晰判斷。
可也正是這樣的明晰判斷,使得楚維陽以及這世上的諸修幾乎總是會下意識的忽略那故紙堆中至於今日而仍舊存在著的記錄。
古昔年時,是原始凶獸殺入了九天十地,甚至引動了仙真喋血,才引得九天仙真齊出,斬凶獸,鋪陳水文輿圖,而與此同時,那曾經殺入九天十地的原始凶獸,在相繼泯滅的過程之中,其形與質的某種演化與暈染,使得在那個極為古老莽荒的時代之中,同樣誕生有了妖。